“你整天不在院子裡，上哪裏去了？也不帶著丫頭？”楊凝緊了緊斗篷，看到走進門來的顧青璃，緊走幾步上前，把她凍的通紅的手，包在手捂裡。

    她的手捂裡，放著一隻小手爐。

    顧青璃的手被一陣暖意包圍：“我想看看鋪子，賺點體己錢。”

    “家裏有鋪子，你看上哪一間，拿去經營便是。”楊凝從袖子裡拿出一張帖子：“北定侯府嫡二小姐江雪微，邀你過府去她的茶會，說出去歲積攢的一小壇梅蕊中雪，今日起壇。她知道你喜梅。”

    “從每一朵盛開的梅花裡收集冬雪，也只有她能做的出來，明前的雨水，荷葉上的露珠兒，初雪，初露，初雨。就數她的花樣多。”顧青璃不捨的從手捂裡抽出手，接過帖子：“她喜茶，偏偏每有花樣就喊我。”

    “快去吧，要是叫雪微知道她好心邀請你，你對她頗多埋怨，興許就惱你了。”楊凝道：“你出門帶上丫頭，護衛。”

    “我哪敢埋怨她，京中貴女像是她一般，跟我相交的，本就不多，”顧青璃去院子叫上了兩個丫頭。

    她不會女紅，所以不會做帕子香囊等小物，只帶了一卷親手抄謄的《茶之道》，用絲帕包了。

    楊凝站在照壁前，看著顧青璃走出院子：“香釧，把我陪嫁的鋪子找出來，回頭叫青璃挑個可心的。”

    香釧應了是。

    金氏走過來，挽住楊凝的手臂，親熱的道：“是什麼是？給了你的鋪子，就是給你賺體己錢的，青璃又沒嫁人，哪裏用動你的陪嫁？公爹早就說了，青璃要什麼，只管從府裡走公賬。就是可惜了，家裏全部都是半大小子，沒一個姑娘，不然青璃有了姐妹，也不必每日一個人來去。”

    “大嫂，一個鋪子，我還是拿的出的，青璃也沒做過營生，多半不知道聽了誰的蠱惑，想一出是一出的，她又不懂鋪子，別把好好的鋪子生意給壞了。”楊凝拒絕，三個嫂嫂，幾個哥哥弟弟，都把顧青璃當女兒一般的疼著，真是家裏有什麼，都恨不得掏給她。

    “那可簡單了，拿一個閒置的鋪子給她折騰，不過損失點租金跟本金，不算什麼錢，”金氏直接拿出了些商鋪契書，叫楊凝拿回去給顧青璃挑選。

    楊凝拒絕不過，過了一會王氏跟馬氏，也拿了些契書過來。

    顧青璃尚不知她隨口給母親說的藉口，被她當了真，她來到北定侯府，被江雪微的貼身丫鬟領到暖閣裡，暖閣裡已經坐了幾個人。

    “你可來了，我們都到了好一會，剛剛還以為你不會來呢！”劉御史家的四小姐劉苗過來拉顧青璃圍著地籠坐下：“趕緊過來烤烤火，去去寒氣。你沒見過地籠吧？聽說是——”

    劉苗還沒說完，便聽一個脆生生的笑聲笑出了聲：“聽說練武的人，都不喜歡家裏太暖和什麼的，連炭盆都很少用的。”

    劉苗掩口，滿臉驚訝：“豈不是說，每年可以省下不少炭火的錢？”

    有幾個小姐在一邊說道：“我也聽說是呢。”

    “你看顧二小姐，連個暖手的套子也沒有，更別說手爐了。”

    顧青璃轉眸看向一直笑的那個：“一個六品小吏的庶女居然也混到了嫡女圈裏，你不就是笑我不會針織女紅，只會舞刀弄槍，是個粗鄙草包嗎？我再是草包，我爹是顧相，我外公是鎮國公，有本事在他們兩個人面前去說，在這裏嚼舌根，你是真不怕我會打人啊！”

    跟劉苗一唱一和的韓秀秀，上輩子都是顧雪嫣的好姐妹，現在顧雪嫣剛回府不久，跟這兩個小狗腿子，應該好不熟。

    韓秀秀羞愧難當，嗤了一聲：“你得意什麼？太子又不喜歡你！”

    顧青璃坐在地籠旁，淡然的笑了笑：“這個啊，你這麼伶牙俐齒，去問陛下好了，陛下會給你解答的。”

    暖閣裡頓時靜寂了幾分，顧青璃變得這麼伶牙俐齒，她們面面相覷。

    上輩子，顧青璃被人笑粗鄙不堪，爲了有大家閨秀的氣質，她特意學了很久，就爲了鳳雲川也會喜歡。

    現在，她出現在這裏，四周的人只說了幾句，也說不出來了。

    顧青璃哪裏有之前的粗鄙模樣？她現在的樣子，就像是沉澱了許久的在位者。幾句反駁就叫嚼舌根的自動退了下去。

    “青璃，你可算是來了，”江雪微一進門，丫鬟給她解了斗篷：“就差江如嵐了，等她一到，我們就起壇燒茶！”

    顧青璃將絲帕裹著的書，遞給紅袖：“手抄了一本書，看你喜歡不喜歡。”

    一聽是手抄的書，之前被顧青璃打壓了氣焰的幾個小姐，又有蠢蠢欲動的想法。

    江雪微開啟紅袖遞給她的帕子，露出了裡面的書冊，驚喜的叫出了聲：“《茶之道》這不是前朝孤本嗎？我找了許久都沒找到。”

    “孤本我也不好給人，畢竟是別人之物，只能手抄一本，你若是嫌棄，扔掉好了！”顧青璃的眼眸掃過那些滿臉蠢蠢欲動的人，見她們臉上的神情從激動。變成失望，淡淡的笑了笑：“下次你再邀我上門，我就能只能送些俗物。我去用銀子打一套碗碟，你邀我一次，我送你一樣，一雙筷子可以送兩次。”

    江雪微笑的不行，伏在顧青璃肩頭直不起身；“我是無所謂，你若是真能拿得出手，你便這麼做好了。別人都是精心送的禮物，只有你拿出來，都是碗啊，勺的。”

    “我有什麼拿不出手，實打實的足銀打造，每一樣都是心意，總比有人連皇上的舌根都敢嚼。”顧青璃說完，朝著韓秀秀掃了一眼：“所幸這裏都是閨閣小姐，要是叫言官把你說的話，記了去，看你一家人有幾個腦袋夠砍的。”

    江雪微聞言微愣：“剛剛誰亂嚼舌根，惹到了青璃？”

    顧青璃拍拍她：“無妨，都是私下裏的話，就在這暖閣說說便罷了！你先暖暖身子，我出門透透氣！”

    被她目光一掃之下，那韓秀秀朝著別人身後躲去，根本不敢與她對視。

    難道這輩子，韓秀秀，劉苗其實已經跟顧雪嫣搭上線了？

    亦或是，她們中，也有誰跟她一樣有上輩子經歷？

    顧青璃心裏煩悶，走出門，一個低著頭的丫鬟，撞了她一下，隨後她的手心裏多了什麼東西。

    隨後那丫鬟左拐右繞的，不見了身影。

    她開啟手心之物，那是一張字條，上面寫著幾個字：“假山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