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伯驟然被喚醒，抬頭上下瞄了他一眼後又縮了回去：“拜師提前三天帶束脩來。”

    周衡見自己兩手空空，有些不好意思，但事急從權還是厚著臉皮道：“老伯見諒，學生剛被退學，若是今天入不了書院，回去後定會被家父責罰。您看，能不能通融一下...”

    老伯也就是歐陽亭聽見這話，頓覺新奇，他教了這麼多年書，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學生。

    剛被退學？

    入書院是怕被責罰？

    哈哈，有趣，真是有趣。

    歐陽亭起了逗他的心思，眼皮一抬道：“去去去，你一個剛被退學的學子也敢來我們書院？”

    周衡一聽這話果然急了：“別呀，學生被退學那是有原因的，都是那瀚海書院...”

    “瀚海書院？”聽見這個名字，歐陽亭可就不困了，撐坐起來，不屑道：“那就不足為奇了，瀚海那幾個老頭子向來是沽名釣譽，頑腐不堪，還自稱是京城第一書院，我呸！”

    聽這話是跟瀚海有仇啊？

    周衡一聽有戲，眼睛立刻亮起來，跟著附和道：“就是，就是，什麼京城第一書院，學生看就是徒有虛名。”

    “哼，別以為你跟著罵兩句，我就讓你進了。”有人和他同仇敵愾，歐陽亭心裏是高興的，但這不代表他就要鬆口，“既然你如此瞧不上瀚海書院，為何還是要去進學？不過是順著我的話說，哄我高興,妄想達成企圖罷了。”

    周衡連忙擺手：“學生絕無此意。是，學生本來是要去瀚海進學，但那都是家父被他的虛名所惑，父母嘛，哪個不希望孩子成才？”

    “可那瀚海實在可惡，學生今日去報道，路上恰巧遇上馬車失控，爲了救人才耽擱了時間。誰知去了書院聽都不聽學生解釋，就將學生趕走，此等是非不分，只知道恪守陳規，不知變通的書院，不去也罷！”

    他這幾句算是罵到歐陽亭心裏去了，後者終於對周衡正眼相看，只見此子氣宇軒昂，相貌不凡，頓時心生好感。

    歐陽亭不說話，周衡便以為他不信，指著身後的女童道：“老伯不信可以問他們，這小姑娘便是學生所救之人。”

    “大哥哥他救了我，是好人！”諸葛雲舒重重點頭。

    歐陽亭沉思片刻，像是動搖了念頭，周衡拿眼神示意諸葛沉舟趁熱打鐵，後者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他堂堂白鹿山山主，萬人敬仰的諸葛先生，居然被他當柴火使！

    穩重如他氣息都不禁亂了幾分。

    但畢竟此子有恩於他，他還不得不任他支使。

    “這位老兄，我乃白鹿山山主諸葛沉舟，若你願讓此子入書院讀書，我可在令書院講學一月。”

    “什麼山主？沒聽說過。”誰知歐陽亭完全不給他面子，說完這句後又向周衡道，“你跟我進來吧。”

    諸葛沉舟：“...”

    今天是怎麼了，一個兩個的都不把他放在眼裏？

    一定是他下山的姿勢不對。

    周衡聽他鬆口，頓時高興起來：“多謝老伯。”

    說著就跟了上去，卻見諸葛沉舟呆呆地愣在原地，一手拍上他的肩道：“快走啊，愣著做什麼？”

    剛緩過勁兒來的諸葛沉舟：“...”

    幾人隨歐陽亭進入書院。

    城南靠山，嘉木書院便依山而建。前院是兩間青磚瓦房，寬敞但破舊，牆角處已經長滿青苔，而且奇怪的是前院竟看不到一位夫子或是學生。

    過了前院，是一條長長的，被溪水環繞的石路，路小崎嶇，更有溪水“叮咚”作響，頗有幾分自然野趣。

    “院長。”

    石路上一男子垂杆而釣，見他們來立刻放下魚竿，對歐陽亭頷首恭敬道。

    周衡等人一驚，沒想到守門的老伯竟就是嘉木書院的院長！

    相互看了一眼繼續向前，很快到了後山，也是書院真正所在之地。

    只見前方曠野處，錯落有致地建了五六間竹院，掩映在後方的一片竹林中，飄渺出塵，雅緻非凡。

    院落前，分別坐著五名相貌各異、氣質各異的男子，一名身材高大正起身舞劍，兩名瘦弱文雅些，正坐在棋案前手談，一位戴著綸帽的在燒火煮茶，最後一位穿著一身束袖衣蹲在地上，不知在幹些什麼。

    聽見動靜，他們不約而同地看過來，看見生人不免驚訝了一瞬，但很快反應過來，向歐陽亭行禮。

    “院長。”

    歐陽亭受了他們一禮，問道：“人呢，都去哪了？”

    “回院長，三師弟在溪邊垂釣，想必您已經遇見了，剩下的五師弟去山裏採藥了，八師弟在做飯。”說話的是剛剛舞劍的健壯男子，他大約三十歲，手持重劍，面容冷峻，但話語中不難聽出他對歐陽亭的尊敬。

    話音剛落，一個長著娃娃臉的男子揹着揹簍從山裏走來，先是朝歐陽亭行了一禮，再挨個地向師兄們見禮過去。

    “喲，書院又來新師弟啦？”娃娃臉男子也就是五師弟興高采烈道，隨後見到諸葛沉舟又不免疑惑，“咦？老先生和小姑娘是為何來的？”

    歐陽亭瞥了諸葛沉舟一眼，不在意道：“收弟子時順帶的，白鹿山山主，諸葛家的，聽著還行就勉為其難帶回來當個夫子。”

    諸葛沉舟：...

    勉為其難？真是好大的口氣！

    他心中腹誹，但見歐陽亭並不是不認識他，而且這一路走來嘉木書院確實別有洞天，不禁猜測這人的身份。

    “見過各位師兄。”周衡乖巧道。

    歐陽亭親自承認收周衡為徒，其他幾位弟子便不再多話，親親熱熱地將人帶走了。

    “小師弟，時候不早了，餓了吧！”娃娃臉五師兄自來熟地一把挽住周衡，“走，去看看你八師兄做什麼好吃的了！”

    “你剛來和各位師兄還不熟悉，我給你講講。”

    “這是你大師兄君寒。別看他麵冷，其實人不錯，而且他武力可強了，以後要是有人欺負你，儘管告訴他！”

    他指了指抱著劍的大師兄裴淵，後者朝周衡略一點頭。

    “這位是二師兄葉黎。二師兄愛茶，每天不是煮茶就是品茶，你要是喜歡可以嚐嚐。”說著忽然靠在周衡耳邊輕聲道，“我就不愛喝，太苦。”

    “咳咳！”

    察覺到旁邊二師兄“和善”的目光，五師兄脖子立刻縮了縮，乾笑兩聲。

    周衡被眾位師兄圍在中央，不知為何覺得十分親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