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心嚇出了一聲冷汗，結結巴巴道：“哪有男人的聲音……阿婆你聽錯了吧。”

    程阿婆眉頭一皺，哪那麼好糊弄：“你別仗著阿婆年紀大了就騙我，昨夜你匆匆忙忙出去，半夜又趕回來，還同我睡一間房。”

    “你說，到底是誰？”說著，阿婆拄著柺杖，作似要顫顫巍巍走過來。

    歲心哪敢驚動她，飛快地衝薛侑使了個眼色，趕忙過去扶住阿婆：“阿婆，是有人來了，但不是男子。人你也知道，是隔壁的阿妙啊。”

    “阿妙？”程阿婆將信將疑。

    “對，”歲心硬著頭皮圓謊，“她跟她爹吵了架，昨日難過，便過來和我一起睡了。”

    “哦，阿妙，”程阿婆喃喃，突然推開了歲心的手，“那我過去看看她。”

    歲心哪敢讓她看，一把攙住程阿婆，飛快使眼色讓薛侑進房去。

    程阿婆來了氣：“你既不讓我看她，也不讓我和她說話，歲心，你是不是騙阿婆？”

    歲心頭疼不已，只能將求助的目光轉向薛侑。

    薛侑看出來了，面前的小姑娘，是和家裏的婆婆一起相依為命。

    她不敢讓自己的身份被長輩知曉，卻也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應付過去。

    “阿婆，我叫他過來，”歲心想到了一個辦法，“只是他嗓子啞了，說不了話。”

    “那你叫她來！”程阿婆哼了一聲。

    歲心沒辦法，只能過去小聲說：“我阿婆眼睛看不見，你只要站在她面前不出聲，其他由我來就好。”

    少年頷首，沉默的一瘸一拐走過去。

    歲心緊張的心都要跳出來了。

    程阿婆伸出手，在他肩膀上拍了拍，皺眉：“阿妙，什麼時候長這麼高了？”

    又在他小臂處捏了捏：“你這胳膊，怎麼還粗了這麼多？”

    “還有你這，”程阿婆的手在他胸口處戳了戳，這回是真真切切的訝異了，“你的胸口怎麼還小了？”

    歲心扶額，她忘記了，阿妙是有一對傲人的胸脯的，她愛顯擺，過來找歲心的時候，常特意拉長了聲音說這個，一來二去，程阿婆自然也聽了個清清楚楚。

    “阿婆。”歲心想要扶她進去休息，卻被程阿婆一把揮開了。

    眼見著她馬上要摸上少年的喉結，這可就瞞不住了，有哪個女人會長出喉結來呢。

    歲心不敢去拽阿婆，只能撲到薛侑面前，薛侑被她撲的一個踉蹌，好不容易穩住身形，又牽扯到腿上的傷，悶哼一聲。

    歲心大氣不敢喘：“阿婆，她她她……這幾個月吃胖了。”

    “吃胖了？”程阿婆狐疑。

    “是是是是啊，”這回歲心冷汗都下來了，拉著薛侑往身後躲，唯恐程阿婆又要上手摸，“阿妙說她累了，要回去躺著，阿婆你也回房吧。”

    好不容易糊弄過去，歲心額上都滲出了汗，她回頭，對上薛侑垂下來的眼眸，有些歉然：“抱歉啊，我阿婆平日裏不是這樣的人……”

    “沒關係。”少年善解人意般，露出個和善的笑。

    歲心這才注意到他腿上又滲出血的傷口，驚呼一聲：“哎呀，快回房，我給你重新包紮一下。”

    等重新包紮好傷口，歲心已累出了滿頭大汗，她看向面前乖順坐著的少年，終於覺得那股詭異感哪來的了。

    若昨天說他對自己還很冷淡，今日就添了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殷切感，但這殷切卻又並不明顯，只是讓人覺得他更好相處了，彷彿她說什麼做什麼，他也不會反駁。

    “薛有……”剛說出這個名字，歲心就打了個寒顫。

    薛侑抬起眼皮，似是不解。

    “我還是不喚你這個名了吧，”歲心握緊了膝蓋上的手，“你這名字，和那位實在太像了，我總擔心被人聽去，恐怕會惹來禍事。”

    “有，”歲心作出思索狀，眼神亮了亮，“不如我叫你阿有可好？”

    這個名字放在大街上一抓一大把，帶著一點典型的土氣，任憑誰聽了都不會聯想到薛家身上。

    “都好。”薛侑笑了笑，沒有反駁。

    “哎。”歲心還想說什麼，突然就聽見門外傳來一陣吆喝。

    她趕忙應了聲，示意少年不要說話，這才走了出去。

    掩上門，歲心這才發現來的人是林大娘。

    “哎喲歲心，”大概是早上的談話給她提供了新的點子，這回林大娘笑的更殷勤了，拉著歲心的手就想進房，“我可得好好跟你說說……”

    歲心哪敢讓她進去，一把拉住她：“大娘，就在院裏說吧。”

    林大娘本來也是趁閒空出來的，二話不說，直奔主題：“我也不跟你廢話了，剛纔我把你的情況跟陳老爺說了，人家很滿意你！”

    “他說了，只要你願意，明日就可嫁過去，論序齒，你是最小的，便是十二姨娘。”

    十二姨娘？

    歲心瞠目結舌。

    她想到了陳老爺那老的雞皮疙瘩似的臉，拄著柺杖顫顫巍巍可以和阿婆相比的手，還有笑起來，露出兩顆見風的門牙。

    “林大娘，我真的不嫁人。”歲心想掙脫林大娘的手，林大娘卻握的更緊。

    “陳老爺多好的條件啊，”林大娘沉下臉，故意嚇唬她，“過了這村就沒這店了，女人的年華能有幾何，你不要死心眼，難道憑藉你家的條件，你還想找個年輕的夫婿不成。”

    “大娘難道會害你不成？”林大娘循循善誘。

    歲心想你可不就是在害我嗎，若真像她說的那般好，怎麼不叫她自己的女兒去嫁呢。

    好不容易糊弄走了林大娘，歲心出了一身薄汗。

    剛進門，就看見坐在窗臺旁的少年，若有若思的看過來。

    “你要嫁人了。”

    歲心就和被踩了尾巴的貓似的跳起來，惱羞成怒道：“你別瞎說。”

    剛纔林大娘嚷的恨不得街坊鄰居都聽見，薛侑自然也聽的一清二楚。

    女孩耳垂上染開薄紅，顯然是氣的不輕。

    “我還在想，你要是成親，”少年垂下眸子，神色低落，聲音帶了幾分可憐兮兮，“我就不能在這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