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裡，一切都是昏昏然。

    歲心坐在床邊，十指交握，心裏已經一片混沌，她甚至有時候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還活著，呼吸都輕到近乎沒有。

    劉老闆的聲音停下來了，歲心一直在那裏想著劉老闆說的話，好像想明白了，又好想沒想明白。

    她胸口有些憋悶，不知道該用什麼方式表達，只是用力摳著手指，直到摳破一片皮，可是她卻感覺不到什麼疼痛。

    阿婆，你如果在天有靈，就給我一點點提示，您願意讓我繼續做糕點嗎？

    空氣一片澄淨，沒有任何聲音，窗外的風停了，樹枝一動不動地垂著，彷彿是另一個世界似的。

    歲心低下頭，咬著唇纔不至於哭出來，這時，門外劉老闆說，“歲心，阿有公子為你日夜操勞，如果你再這麼下去，阿有會比你更難過……你自己好好想想吧！我劉家鋪子的大門隨時為你敞開，你什麼時候做好糕點什麼時候送過來就可以……我走了。”

    阿有！

    歲心恍然若悟，她抬起頭盯著緊關的房門，好像自己能穿過門板看到阿有似的。

    她想到這些日子阿有為她做的事情，忍受她的脾氣，還要擔心她的狀況，他身為富家公子卻天天為她洗衣做飯，任勞任怨像是一個婢女似的。

    他會比她更痛苦嗎？

    歲心緩緩起身，走到門口，鼓足勇氣拉開房門，恰好薛有也從廚房出來，端著一碗粥，神色平平淡淡卻透著一股子愁怨。

    歲心和薛侑遙遙相望，這一眼彷彿隔了幾千年的時光，然後一點點喚醒了曾經在一起的苦辣酸甜，歲心勾起嘴角，露出一個悽婉的笑意。

    她看見的阿有確實瘦了許多，臉部的輪廓有如刀削，連挺拔的鼻樑此時也更為挺立，他眼眶深陷，眸底的擔憂似若深淵，歲心差點沒忍住又哭出來。

    薛侑手一斜，那碗滾燙的粥差點沒澆到腳面上，歲心笑了，歲心終於笑了。

    “是為我做的粥嗎？”

    “是……今天做了南瓜粥，你……你要不要喝點？”

    薛侑激動的語無倫次，他沒想到劉老闆一席話還真是管用，歲心竟然真的起來了，而且人像是活過來了一樣，有了些精神氣。

    歲心抬步，跨過門檻，腳步輕盈地像是掠水飄來一樣，她從薛侑手裏接過了粥，輕聲說，“以後我來做飯，你別管了……去洗個澡吧，整個人都不像樣子了。”

    薛侑有些不敢相信，遲疑的不肯走。

    歲心推了他一把，他這才走到院內，剛剛出來，就聽到歲心走進廚房，把門一關，朝裡插上了門栓。

    “歲心，你把門開啟，有什麼事情我們聊聊。”

    “阿有，你不用擔心我，你讓我安靜呆幾天，這幾天你不要讓別人來打擾我，我答應你，過幾天從這裏出去，歲心絕對不會再讓你擔心了。”

    薛侑心頭似若有什麼撞擊，呯呯作響。

    他不是不願意相信歲心，只是這些日子歲心太過於消沉，他根本不敢讓歲心一個人呆在房間裡這麼久。

    到中午時，薛侑輕輕敲門，“歲心！”

    “阿有，中午飯已經做好了，我從窗子裡遞出去……”

    “歲心你出來好不好，廚房很熱，你晚上也沒辦法好好休息。”薛侑看到窗子開了，從窗子裡接過午飯，味道很香，歲心做的就是比他做的要好吃的多。

    晚上，月影微斜，薛侑在月光下來回徘徊。

    廚房裏靜悄悄的，似乎所有的一切都沉入了海底，悄無聲息，薛侑憂心忡忡地看著窗子，希望歲心能跟他說說話，可是什麼都沒有。

    窗前，放著歲心遞出來的晚飯，薛侑沒有胃口，原封不動地擺在那裏。

    第二天清晨，是劉老闆搖醒了薛侑，薛侑睜開眼睛，就看到初升的陽光萬丈光芒，灑在臉上，讓人睜不開眼睛。

    薛侑看到劉老闆一臉擔憂，揉了揉眼睛，“歲心在廚房呢，一天一夜都沒出來！”

    劉老闆看了一眼緊閉的廚房門，遲疑半晌，又對薛侑說，“我並不想催促歲心，只是這獅子頭和桃酥天天有客戶來催著買，我這手上沒貨……阿有公子，麻煩你跟歲心姑娘好好說說，就說哪怕是爲了我……爲了那些想吃她糕點的客戶。”

    “我知道了。”

    “好，那我先回去了。”

    劉老闆一走，薛侑敲了敲門道，“歲心，你出來吧，如果你實在不想做糕點了，我們去做別的也好……我去抄寫文書，哪怕刺繡也行。”

    門內一片安靜，薛侑的心也一層一層沉下去，他想砸開門衝進去，後來還是剋制住了自己。

    門內傳來歲心十分輕柔的聲音，“阿有，你別擔心我，我沒事了……你給我點時間。”

    薛侑這一等，就等了整整三天。

    這三天薛侑一直等在廚房門口，日夜兼守，寸步不離，他唯恐歲心會悄無聲息的消失，第四天清晨，劉老闆再次來訪。

    一進門，劉老闆就看到神色憔悴的薛侑，猜到他在廚房門口守了這些日子，劉老闆都有些震驚。

    “這……這歲心姑娘還沒出來呢？”

    “沒有！”

    薛侑也有些憂心，只是再不敢催促，本來想阻攔劉老闆，沒想到他已經走了過去。

    “我來跟她說兩句，這麼下去可不行啊。”

    劉老闆走到門口，手裏下了點勁，啪啪地敲門，然後說道，“歲心姑娘，你別怪我多嘴，只是你這一個人難受還要拖著阿有公子，你也不看看他成什麼樣子了，這幾天，阿有公子就守在廚房門口，人都快成雕塑了。”

    說雕塑一點都不誇張，薛侑下巴的青茬都露出來了，曾經輪廓分明的臉，此時顯得更如刀刻。薛侑的唇本來就薄，這些日子緊抿著一言不發，越發成了一條縫。

    劉老闆覺得這麼下去真不叫事，哪怕就是用激將法，他也得把歲心激出來。

    “歲心，你做不出糕點沒什麼，我可以叫別的人做，你千萬別這麼折磨自己……我們的協議也可以取消，我不收你違約金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