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起因本應該跟蔣太醫交待清楚，但朱權考慮這事關重大不好抉擇，最後還是隱瞞了皇上發病的原因，只是輕聲道，“那蔣太醫可否開些藥調理調理？”

    蔣太醫看了一眼薛侑，微微思忖片刻才道，“俗話說心病還需心藥醫，皇上這病恐怕是要寬心釋懷才能最終痊癒，否則再多藥劑也只是治標不治本。”

    說完蔣太醫怕他們不明白補充道，“剛剛我已經幫皇上行過針，用不了多久皇上就會醒過來，現下我也只能開一些舒肝理氣之藥幫皇上疏解心結，但最關鍵的還是要看皇上自己是不是能想得開……。”

    這些話意味深長，朱權和一旁的薛侑都聽明白了。

    只是眼下他們都知道皇子不可能死而復生，這到哪尋一方心藥去解這心病？朱權默默看了一眼薛侑，然後指著薛侑的傷道，“蔣太醫幫皇子也看看傷，敷點藥吧……”

    蔣太醫默然應下，從醫藥箱裏找到了金瘡藥握在手裏，遲疑地問，“皇子是在這裏上藥，還是自己拿著藥回去上？”

    薛侑不難明白，蔣太醫這是在向朱權試探自己的處境，一語雙關。

    朱權看了一眼薛侑，“蔣太醫還是在這給皇子上藥吧，皇上未醒，皇子還需要留在身邊服侍，旁人老奴也信不過他們。”

    “這樣也好。”

    蔣太醫走到薛侑身邊替他寬衣，薛侑忍痛脫了外面的衣袍，白色小衣上的血跡更加駭人，蔣太醫裝作不在意繼續替薛侑脫衣服。

    相較於衣服上的血跡來看傷口並沒有那麼重，蔣太醫手腳利落地上了藥，包紮好，對一旁的大監說，“依我之見，還是幫皇子換件衣服比較妥當，這帶血的衣服穿出去難免會引起旁人的猜測。”

    朱權早命人準備好了衣物，輕輕抬手拍了拍，有一位公公就捧著一件精緻的衣袍進來，薛侑接過穿好，整個人看起來就神清氣爽，完全不似剛剛那樣狼狽。

    朱權送走蔣太醫，就跟薛侑一直守在床邊。

    等到夜半，老皇帝才幽幽轉醒，看到薛侑還守在身邊到有幾絲欣慰，“晚上你一直就守在朕的身邊？”

    “朱公公讓我留下，看皇上醒來薛侑就放心了……”

    “你到是還有點良心。”老皇帝咳嗽幾聲，一旁打盹的朱權也醒了，慌忙端了水上前給皇上喂水。

    朱權輕聲詢問皇上對薛侑如何處置，是關起來還是先放回去，因朱權不敢定奪將薛侑留到現在，薛侑把這些話都聽到心裏，關乎自己生死，他下意識地豎起耳朵。

    老皇帝喝了兩口水就推開了，他只是一個起身躺下的動作就氣喘吁吁，彷彿皇子之死這個打擊讓他丟了半條命似的。

    老皇帝眸子裡的神色有些黯淡，他淡淡地看著不遠處恭敬站立的薛侑，他身上穿著一件玄色滾金邊的長袍，玉樹臨風，青春正好，老皇帝想到允承如果還活著，到這般年紀也應該是大好二郎。

    想到這悲從中來，淚水從眼眶中滑落，他長長嘆息一聲道，“我的皇兒允承從小乖巧聽話，除了對朝中之事不上心外樣樣精通，他讀書寫字都堪稱有大家風範，從小字型就是恣意灑脫，連他的老師都誇他長大後有大好前程，可惜了我的允承。”

    “皇上節哀，有時候天妒英才……”

    薛侑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從一開始他布好棋局假扮允承起，他步步為營也只是把所有允承的事情瞭解地清清楚楚，卻從來沒想過有一天身份暴露他還能活著聽老皇帝說肺腑之言。

    他深知自己性命堪憂，但也沒辦法視老皇帝哀傷於不顧，只能盡力勸解。

    老皇帝閉眼長嘆，片刻後才睜開眼睛說，“現在朕要跟你立個契約，爲了朝中安穩，你暫且當我的允承，不準露出任何端倪……至於什麼時候公開真相由朕說了算，這段時間，朕會安排暗衛住在晉王府中，你千萬別抱什麼幻想設法私逃，否則朕會將你千刀萬剮。”

    薛侑立刻躬身謝恩。

    老皇帝回頭看著朱權問，“皇后那邊怎麼樣了？有沒有叫太醫去看看？”

    朱權看著薛侑然後輕聲道，“奴才已經叫蔣太醫過去看了，在傍晚時已經回了話，皇后娘娘只是受了刺激一時血氣衝頭，這會子行了針已經安穩多了，蔣太醫給開了安神的藥，休息幾日就會恢復了。”

    “那就好……”

    老皇帝放心下來，房間裡恢復了安靜。

    這時聽得一陣咕嚕咕嚕的怪聲，老皇帝看了一眼薛侑立刻明白了什麼，就吩咐朱權，“傳些膳食過來，讓皇……皇子吃些東西，不要虧待了他。”

    “諾。”

    朱權退下，出去傳膳。

    房間裡只剩下老皇帝和薛侑，老皇帝聲音嘶啞地說，“本以為朕日思夜想盼回來允承終於可以歇息了，沒想到終究是一場空……”

    薛侑知道此時最重要的就是傾聽，他默默站立在一側聽著老皇帝說著允承小時候的事情，那些事情有的薛侑知道，有的不知道。

    聽這些事情的時候恍惚那個允承鮮活地站在薛侑面前，與他相視而笑。

    等膳食上來，薛侑喂老皇帝喝了些湯，自己也吃了些食物墊墊肚子，看薛侑吃好後老皇帝就叫朱權送薛侑出宮。

    這天早朝，皇帝告病休息。

    朝野上下都知道皇帝生病，並不知道這其中細節，只道是皇帝年邁體力不濟所以休息幾日便會恢復如常。

    薛侑剛回到晉王府，就看到門口抱著劍一晚未睡的霍離，霍離看到薛侑立刻打起精神，“公子……”

    “回去再說！”薛侑看了一眼霍離，示意他不要聲張，霍離會意。

    回到書房，薛侑捂著胸口擰眉坐下，霍離上前憂心忡忡地問，“公子這是受傷了，末將這就出去請大夫回來……”

    薛侑拉住霍離示意他不要衝動，薛侑緩了緩才道，“昨天我的身份被識破了，老皇帝得知真相一病不起，我留在宮中照顧了一晚上……現在還沒有什麼危險，你不用著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