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盅沙棘銀耳羹湯勾起了許多的回憶，老皇帝談起過往的事情，神色有一種說不出的意氣風發，彷彿重新經歷當年的事情。

    歲心聽著入迷，不知不覺間，三人竟然如同尋常人家的兩代人，圍坐一桌，談天說地。

    朱權看到這副場景，都替老皇帝高興，有很多年，老皇帝都像是孤家寡人一個，永遠處理不完的奏摺，操心不完的國事……看他身體日漸衰老，朱權這個大監是看在眼裏，難過在心裏。

    皇帝也是人，九五之尊帶給他的除了榮耀還有孤獨，他多少次看著老皇帝坐在龍椅上獨自感傷，卻不知道該怎麼安慰。

    現在好了，皇子回來了，還帶回這麼一個機靈乖巧的王妃，以後老皇帝就不必經常嘆息了。

    “朱權，朕要封賞歲心……前幾天有番禹小國進貢來的那些寶石，你都拿來，讓歲心挑幾塊帶回去。還有那些絲綢，揀最好的幾匹給歲心……別的東西，你都挑好的，有什麼都拿些出來。”

    “是，老奴這就去庫裡找找。”

    朱權也替老皇帝高興，轉身的時候差點被門檻絆一跤，老皇帝打趣道，“看看你老胳膊老腿了還要走這麼快，小心摔個四腳朝天。”

    “老奴心裏高興，沒看著門檻，皇上，老奴這就去了。”朱權急步離開，臉上帶著說不出來的喜悅，旁邊那些侍奉的宮女太監都忍不住笑了。

    薛侑和歲心在養心殿用了午膳，黃昏時分才從宮裏出來。

    來時馬車裏空蕩蕩的，如今回府，馬車裏卻塞滿了皇上封賞的各種寶貝，歲心平日裏見不到這些好東西，現在看著也十分喜歡。

    歲心拿起一塊祖母綠，對著陽光看了半天，蔥綠剔透，一點雜質都沒有，宛若是一雙綠色的眼睛，歲心忍不住問薛侑，“阿有，這寶石到底是什麼做的，為什麼這麼漂亮？我就感覺它像是天上的星星墜落下來，形成這麼一塊寶貝。”

    “它是從石頭裏開採出來，經過打磨，變成這樣的……回去你要把東西收好，這東西可以買一座像樣的宅子了。”

    “啊？”

    歲心一激動，差點失手把綠寶石掉到地上，她慌忙把寶石擦了擦，放回盒裏了，一臉難以置信，“你是說，這麼一塊小東西賣了就能買一座大宅子？我怎麼這麼不相信呢？”

    薛侑有些無奈，指著馬車裏那幾匹絲綢說道，“不單單是那塊寶石，這一匹絲綢也價值不菲，你看它們都是雙面繡，就這一塊布匹夠那些繡娘繡整整一年，這些東西，都是貢品，別人是花了銀子也買不到的。”

    剛剛還一臉高興的歲心，聽到這些，心裏突然有些失落。

    她現在的生活越來越好，可是阿婆卻看不到了，如果阿婆活著，歲心就把這寶石，把這絲綢都給阿婆，讓她換了錢過好日子。

    現在，她就算是擁有整個皇宮，又有什麼用？

    她最愛的阿婆已經不在了，這些東西，也就成了身外之物，她到寧願永遠得不到這些，讓阿婆長命百歲。

    想到這，歲心小臉上的憂傷都要快溢出來，最後把那些東西都包好，放在一旁，不再看了。

    薛侑以為她經歷有驚無險的一遭總算是醒悟了，他看著歲心道，“歲心，這次有驚無險，不代表下一次還能這麼僥倖……”

    “都怪你把人家月柔姑娘給打了，要不然，怎麼可能驚動皇上……不驚動皇上，我也不用在宮裏住一晚上。”

    歲心到不後悔給皇上做羹湯，只是當時阿有要替她拼命的樣子想想都後怕，她不想讓阿有跟皇上不合，畢竟他們剛剛團聚。

    薛侑一聽，氣不打一處來。

    說了半天，還是他一廂情願的著急，她從來都沒認為自己私下裏把一個舞姬留下是錯的，薛侑都被她氣笑了，“你怎麼不說是因為當初你私自把舞姬留下，才闖出來這種禍事。”

    “那舞姬不是爲了讓你開心嗎？你身為王爺，身邊留幾個女子開心，也是常有的事情吧，省得你去勾欄瓦舍……家裏養著不是更省心？”

    “你到是懂得多，你怎麼不把勾欄瓦舍的女子都帶回王府來，這樣跳舞豈不是更好看？”

    “我到是想，又怕養太多你負擔重麼，再說那些女子多了總免不了要嘰嘰喳喳，你不頭疼嗎？”

    “我頭疼！”

    “那不就對了？”

    歲心不明白薛侑為什麼說話用這種語氣，像是在挖苦她似的，她不明白自己是哪裏做錯了。

    薛侑有些氣惱，臉色都變得鐵青，他沒再跟歲心說什麼。

    快到王府的時候，歲心終於忍不住推了一把薛侑，賭氣道，“你到是說清楚啊，你是什麼意思，下次再有女子進府，我是留還是不留？”

    “你看著辦！”

    “我留著你又要打出去，到時候又讓皇上龍顏大怒……”歲心滿心想讓阿有高興，誰能料到會遇到這樣的事情，好在有驚無險，本以為事情就這麼過去了，沒想到阿有到不高興了。

    薛侑漆黑的眸子看著歲心，那種黑夜一般的涼意瞬間讓歲心清醒，她默默然跟薛侑對視，兩人一時無話。

    薛侑道，“歲心，以後這王府中再有什麼女子欺負你，你自行處置，本王不會再過問……”

    “自行處置就處置，我肯定不會把人打出去，叫那麼多人說你欺負一個弱女子……還被皇上教訓。”

    “你以為皇上留你在皇宮，是因為這件事情生氣？”薛侑又好氣又好笑道。

    “不然呢？皇上是因為我是一個貧民女子，爲了我對一個舞姬大打出手，給了我，我也疑心這貧民女子是不是什麼狐狸精轉世，竟然能把你迷成這樣。”

    歲心總算把心裏話一吐為快，薛侑的臉漸漸漆黑，他挑開簾子，不等霍離停好馬車，就直接跳出去進了府門。

    歲心覺得他簡直就是莫名其妙，霍離大氣也不敢出，他伸出手臂讓歲心扶著下車，哪料到歲心也是一步跳到馬車下，大步流星朝著府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