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聞朝看來，這些人敢明目張膽地殺人，就證明他們不害怕承擔後果，他本來是想勸歲心先修養身心，一邊打聽一邊想對策。

    他只是沒想到，歲心這麼一個小丫頭，內心卻有那麼大的力量，歲心抬起頭看著聞朝說，“不，我一定要查，就算是僱傭殺手，我也一定要把殺害師傅他們的人抓住，讓他們血債血償。”

    “這些人背後一定有更大的靠山，如果我們太過心急追查線索，反而會引來更大的災禍，歲心，我們只是平民百姓。”

    “正因為是平民百姓，正因為無依無靠，我們更應該替自己作主，不能讓這群惡魔逍遙法外……”

    歲心說完，神色已經歸於平靜。

    一直以來，歲心都是如此，越是遇到打擊，她越是會安靜下來，以前她並沒有察覺自己這種脾性，現在她卻發現自己內心有時候要比想象的還要勇敢，還要堅強。

    聞朝沒有再說什麼，只是靜靜地在長明燈裡添了香油，熹微時分，東邊已發亮，靈棚裡的歲心卻跪成筆直，就像是一根沖天的白楊。

    清晨天矇矇亮，歲心的三師兄和四師兄都已經起來了，他們兩走到靈棚前道，“大師兄，小師妹，你們兩去休息一會，我們兩守著……”

    聞朝站起來，活動了一下跪麻的腿，走過去扶歲心，卻發現歲心怎麼都拽不起來。

    聞朝有些著急，“歲心，你怎麼樣，是不是腿麻了站不起來了？”

    “我沒事，師兄你先回去……”

    “我讓師兄們來扶你，你等會……”聞朝有些心疼這個小師妹，一個女子做的到比他們這些男人還要堅強，不料歲心擺了擺手，她扶著靈棚裡的凳子，咬著牙硬生生地站了起來，兩條腿已經完全沒有知覺，歲心攥緊拳頭，一步一挪地從靈棚裡走出來。

    聞朝在一旁小心護著，幾個師兄看著也直是揪心，也僅僅兩天，歲心好像突然長大了，她再也不是當初那個單純的程歲心了。

    “小師妹都不肯哭……這樣很容易鬧出心病來。”

    “那能怎麼辦？她比我們想象的都要堅強，這幾天很多的事情就全憑她操勞，我們這些大男人竟然不如她。”

    “師傅沒白疼她，如果師傅在天有靈一定會很欣慰，會說，他的這些男徒弟不如歲心這個女徒弟。”

    三師兄和四師兄兩人低聲談論，然後看著棺槨一個勁流淚，他們給老御廚點了幾張紙，又上了香，然後跪進靈棚裡守著。

    按照當地風俗，這靈棚是要在家晨擺過頭七纔算孝順，幾個師兄弟商量著事情特殊，早點入土為安，可是歲心卻堅持要擺滿頭七。

    回到房間，歲心倒頭就睡，她滿腦子都想著追殺兇手，現在她不能倒下，這種力量支撐著她，才讓她不至於倒下起不來。

    聞朝端來了飯菜，放到歲心身邊，“歲心，起來吃點東西，泡個澡，這樣會讓你舒服一點，事情已經發生了，你千萬不能想不開。”

    “我沒有想不開師兄，我只是有點累。”歲心睜開眼睛，眼神空洞而茫然，聞朝輕聲嘆息，只是把飯菜擺好，然後扶著歲心坐起來。

    “不管怎麼樣，吃幾口吧，這是五師兄和六師兄做的，他們兩身上有傷，堅持要給我們做飯，不能辜負他們。”

    “嗯！”

    歲心坐起來，端著碗拿起筷子吃飯，吃到那熟悉的味道，歲心的眼神簌簌落下，淚滴滴進碗裡，她卻大口大口地扒拉著飯菜，一旁的聞朝看著直心酸。

    他對師傅也有很深的情感，但他還有家人。

    從小也是在爹孃呵護下長大，對師傅就沒有那麼深的依賴，歲心不同，阿婆去逝後，歲心就把御廚府當成了自己的家。

    她對師傅，就像是對阿爹那樣，聞朝想到這，伸手摸了摸歲心的頭髮，“歲心，想哭就哭出來吧……師傅不在了，你還有我們這些師兄呢，你放心，以後我們會把你當成妹妹看待，絕對不會再讓別人欺負你。”

    “師兄，我只是想師傅了……想師傅做的菜，想他寫字時的樣子……也想他罵我們時候的樣子。”

    歲心說著，就再也不吃下去。

    她端著飯的手不停地抖，最後大口大口地喘氣，那些飯菜一口也吃不下去了，她嗚嗚地哭，就像是失去了母獸保護的小獸。

    聞朝看到她這樣，眼眶也紅了，再也忍不住淚水，轉頭抹了一把眼淚，“歲心，你好好休息吧……這些飯菜我先端下去，等會你睡醒了，師兄再重新做給你吃。”

    “嗯！”

    “別太難過，師傅……也想讓你好好的。”

    說完，聞朝離開了包間，歲心一個人看著那冒著熱氣的溫泉發呆，最後還是蜷縮在床上安安靜靜地睡著了。

    半個時辰後，歲心突然從夢中驚醒，夢裏，師傅渾身是血，神情裡全是怪怨，歲心再也坐不住，她立刻換了衣衫去山下尋找線索。

    老御廚家裏出事，全城都沸沸揚揚，連縣令都驚動了。

    縣令已經派了捕快四處追查，歲心找到衙門敲登聞鼓，派出去的捕快也剛剛回到衙門裏，歲心立刻跪在縣衙，對堂上縣令說道，“求縣令為民女主持公道。”

    縣令有些同情歲心，她從小多災多難，好不容易有了御廚疼愛，現在又出了這事。

    他示意歲心起來說話，然後詢問一旁的捕快，“有什麼線索沒有？正好歲心在這，你們說說……”

    “大人，我們四處查訪，現在只知道這些人都是晉國口音，而且穿戴也不像是我們國家的人……而且他們拿的道具不是出自我們這邊的鐵匠鋪子，上面都有晉國標記。”捕快把查到的線索都說出來，遺憾的是，這些人身手極為敏捷，雖然受了重傷，但現在銷聲匿跡，捕快們根本沒有找到他們的蹤跡。

    晉國人？

    歲心猛得抬起頭，看著那些捕快一臉認真，她意識到一定是哪裏出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