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一盞油燈燃著，燈火搖曳，讓人感覺屋裏微微的暖意。

    阿婆精神好一些，半坐著，聽得到歲心正在床頭的桌前做活計，神色變得慈祥：“歲心，太晚了，就別做了，容易熬壞眼睛。”

    歲心看到阿婆好多了，心裏幾分欣慰，多虧了阿有及時送來銀兩。

    她手裏的動作沒停，只輕聲說：“阿婆，你快睡吧，我得多賺點銀子！”

    阿婆有些內疚，都怪她，要不是她年邁多病，歲心不會這麼辛苦。阿婆問歲心道：“這次治病花了不少銀子吧，你問誰借的？”

    “阿婆，您就好好養病，別擔心銀子的事情……我現在做活能賺不少錢呢！”

    歲心有些緊張，生怕阿婆繼續追問，賠著笑看了一眼阿婆，隱約感覺阿婆不信，歲心只好繼續說：“我在薛家做工，又接了許多臨時的活……不會有問題的，阿婆放心好了。”

    “是嗎？”

    阿婆眼睛雖然看不見，但鼻子底下長著嘴，她早就問了隔壁張嬸，這些日子歲心根本就沒有去薛家。

    歲心支支吾吾，緊張地說：“是，是啊！”

    “歲心，你怎麼學會跟阿婆撒謊了？”

    “我沒有，阿婆！”

    阿婆雖心疼歲心，但也絕不許她爲了銀子做不好的事情，她神色突然變得嚴厲，聲音也抬高几分：“歲心，薛家早就倒臺了，你去哪裏做工？就憑你手工那點活計，連吃食都不夠的，怎麼給我治病……”

    歲心一時語噎，看著平時慈愛的阿婆突然厲聲俱色，歲心一時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你到是說話，你到底做了什麼事能得到那麼多的銀子，你說……”

    “阿婆你別急，我……我問別人借的銀子，答應人家做活慢慢還，阿婆，只要你的病好了，歲心肯定會把銀子還給人家的。”

    歲心不忍看著阿婆著急，忙上前扶著激動要下地的阿婆，只感覺阿婆的手顫顫巍巍，顯然是生氣了。

    歲心低著頭，光線勾勒出嬌小下巴的曲線，她顯得更加瘦小惹人憐愛，要是阿婆看到，肯定不忍心再責備她。

    這時，阿婆猛得握緊歲心的手：“你告訴我，前幾天家裏出現的那個聲音到底是誰，你別說是阿妙，我眼睛瞎但耳朵不聾。”

    歲心知道，阿婆的聽力是比常人要好很多，是不是阿妙，她聽得比自己都清楚。

    知道瞞不下去，但歲心還是擔心阿有的身份會招來阿婆的反對，心裏一直遲疑著，這時阿婆突然說：“是不是那個人給你的銀子？他到底有什麼居心？”

    阿婆有些焦急，空洞的眼神轉向歲心，雙手牢牢地抱住歲心的雙臂，好像生怕她被誰搶走一樣。

    歲心擔心阿婆再犯病，忙說道：“阿婆，您先別激動，對身體不好。”

    “你到是快說呀！”阿婆都急得坐起來，鬢角的青盤突起，歲心都有些怕了。

    “他叫薛阿有，是薛家遠親，因為薛家的事情受了牽累被罰遊街，前些日子我在破廟裏救了他，看他無家可歸挺可憐的，就把他帶回家裏療傷，等他傷好的差不多了，就讓他回老家。”

    歲心一口氣說完，心裏痛快多了，再也不用跟阿婆撒謊良心不安了。

    “給我治病的銀子是他的？”

    “嗯，以後我會還給他的，阿婆你不用擔心！”

    阿婆空洞的眼眶裏閃過一抹無奈，拍了拍歲心的手嘆息一聲說道：“都是阿婆連累了你，讓你四處為銀子奔波。”

    “不是的阿婆，你是我世上唯一的親人，爲了阿婆我什麼都願意做！”歲心實話實說，心頭浮起勇敢，爲了阿婆，就算讓她上刀山下火海都願意。

    阿婆慢慢收回身體，重新躺回床上，彷彿剛剛幾句話身上的力氣都用盡了似的，她閉上眼睛，語氣沉重地說：“歲心，你不考慮別的，也應該考慮到自己的清譽，一個女孩家傢俬下收留男人，傳出去讓人家怎麼看你？”

    “阿婆，我知道錯了，您就別生氣了……氣壞身子怎麼辦？”歲心撒著嬌，看到阿婆嘴角掛了一抹無奈地笑，歲心把臉埋進阿婆手心，如釋重負。

    阿婆雖也聽說薛家重罪，但歸根結底那銀子是那個陌生男子借給歲心的，到不好忘恩負義趕人家走。

    只是身為歲心的阿婆，她必須對歲心以後的日子負責，想了一會，這才問歲心：“薛家的事情不會再牽連到他吧。”

    “不會的阿婆，薛家的事情已經過去了，官府也不追究了。”歲心很肯定地說道。

    “那也要處處小心，就算官家不再追問，也難免那些落井下石的人會故意針對，你讓那個阿有多注意些。”

    “知道了阿婆，還是阿婆待我最好！”歲心躺在阿婆懷裏，阿婆身上熟悉的味道讓歲心特別心安，歲心閉上眼睛，連語氣都變得溫柔。

    阿婆輕輕撫摸著歲心的頭髮，語氣近乎呢喃：“歲心啊，阿婆是不放心你，只有你找到一個好的夫君，阿婆才能安心……”

    不知道為什麼，歲心就想到了阿有。

    想到那日，兩人在院子裡，樹蔭下，阿有骨節分明的手掌握著她的手背教寫字，那淡淡的手溫的回憶讓她心頭微微一顫。

    “阿婆，我現在唯一想到的事情就是多賺點銀子，哪有時間想夫君的事情，阿婆你別老想著把歲心嫁出去啊，歲心想要照顧阿婆一輩子呢。”

    歲心說的是真心話，只要阿婆健康，她即便接一輩子活，日夜趕工，也毫無怨言的。

    昏暗的油燈下，阿婆臉上浮現一抹笑意：“傻孩子，哪有姑娘一輩子陪著阿婆不出嫁的啊，盡說瞎話。”

    歲心想著賺銀子的事情，幹多少活才能把阿有的銀子還上。

    歲心暗中數了數指頭，按照一天做活的平均收入，她得做好幾年的工，小臉頓時皺了皺。

    “阿婆，你早點休息吧，明天我要出去多接點活……”

    “歲心，你別太累著自己，做活的時候要注意身體。”阿婆囑咐幾句，歲心吹熄了油燈，起身關上了門窗。

    躺在床上，歲心決定明天一早出去找活，越多越好，這樣自己就可以儘快還阿有的錢，還能讓阿婆過上好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