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心糕點鋪子……這不就是年前那個被冤枉了，差點被下大獄的程歲心嗎？她怎麼開起鋪子來了？”

    “這年頭，真是牝雞司晨，無法無天了，這個程歲心真是上天入地無所不能啊，之前鬧得還不夠兇，現在是要把陰陽都顛倒了。”

    這些話說得極其大聲，自然落進歲心的耳朵裡頭，當初開店的時候，歲心已經想到了這些障礙，知道當下社會沒有人會看得慣一個女子出來做生意，也就沒放在心上，畢竟嘴長在人家身上，哪能堵得住？

    春陽燦爛，陽光明媚，歲心儘量把心思放在生意上，想著怎麼才能讓鋪子開張，做第一筆生意。

    這時，一個穿著福字團紋馬褂的老爺從人群裡走出來，上下打量一眼鋪子，不屑地問道，“這歲心糕點鋪子誰是老闆？”

    歲心從鋪子裡起身，站到外面恭敬回答，“這位老爺，我就是這家鋪子的老闆，請問有什麼需要的嗎？”

    那老爺看了一眼歲心，語氣帶著嘲諷，“我現在沒什麼需要的，只是晚上需要一個暖被窩的小廚娘，清晨需要一個穿衣服的小嬌妾……女人不就該待在家裏，相夫教子，伺候公婆，什麼時候輪到女人出來賺銀子了？”

    這話剛說完，街上發出一陣大笑，剛剛還有三三兩兩的行人，突然間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了，都跑到歲心鋪子門口看熱鬧。

    本來，歲心是有些氣惱的，這些人閒來無事找麻煩，她哪裏有工夫跟他們打牙嘴？

    可是轉念又想到阿有說過的話，任何事情只要用對方法，都可以轉危為安，轉歹為好，歲心平靜了一下心情，對著門外的那位老爺說道，“這世上有桃花，有梨花，有牡丹花，老爺可分得清公母？”

    “花哪有公母，不都是結果子的嗎？”老爺笑得更厲害了，覺得這個程歲心還真有點意思，說不定今天好好說道說道，將來真能把她娶回府上做小妾。

    這本就是歲心故意設得計，她就知道，這些遊手好閒的老爺根本不懂得農活，更不知道這些農作物的花也分公母，雌雄授粉，才能結果。

    歲心笑道，“那老爺可就是無知了，這天下萬物有陰有陽，有雌有雄，連這桃花梨花牡丹花也是分了公母的，公的負責授粉，母花負責結果……”

    剛剛還囂張的老爺此時臉上有些掛不住，訕訕地笑道，“我是不懂得這什麼花，但你也說了，雌花是結果的，雄花是授粉的……既然這花草樹木也分工，那你怎麼就不按人理走了，一個女子拋頭露面出來做生意，你爹孃不管，難道就沒別人管你了嗎？”

    聽這話，歲心也不惱，明知道他就是爲了挖苦自己。

    歲心聽他說完，見所有的人眼裏都露出輕蔑，甚至連那些上街買東西的夫人和旁邊的丫頭們都面帶不屑，一致同意這位老爺的話，歲心有些心痛。

    “這位老爺說得極有道理，歲心生為女子，理應在家裏相夫教子！那請問這位老爺，男人是不是也應該光耀門楣，發家致富，愛妻護子？那如果是如此，請問老爺現在官當何位，家財幾何，對家裏妻兒又有沒有盡到愛護之責？如果老爺好色，貪戀外面美色，不顧妻兒，那人理又應當如何論？”

    這一連串的問題，讓剛剛理直氣壯批評歲心的老爺頓時啞口無言。

    他臉色漲得通紅，大有一種說不上來又憋不下去的尷尬，他現在並無官職，僅靠祖上蔭庇有些田產，靠收租度日，本來可以過得極好的日子，因為他在外又養了兩房小妾，天天家宅不寧，妻兒都恨他入骨。

    這時，原本一心看歲心笑話的那些人漸漸轉變了態度，他們都好笑地看著剛剛囂張的那位張老爺，有人小聲嘀咕，“張老爺最近又看上了另一家的姑娘，說要娶第三房小妾了，現在家裏妻子鬧著投井，他出來閒逛。”

    聽到這些議論，張老爺按捺不住，終於厲聲吼道，“大膽婦人，我們家的家事用得著你管嗎？現在說的是，你身為女子不顧婦德，跑出來做老闆……天天讓那些男人垂涎，也不知道你那個相公會怎麼想。”

    “不知道老爺有沒有聽過一句詩，我本將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心裏清淨的人，來了鋪子看得自然是我的糕點，心裏齷齪之人，來的自然目的不純。既然是對方目的不純，我為什麼要羞愧，難不成，你家狗出來拉到了別人的鞋子上，別人還需要向你家狗道歉麼？”歲心也沒想到，自從做生意後練就這麼伶牙俐齒，她冷眼看著張老爺，見他啞口無言，歲心心裏真覺得痛快極了。

    這時，有人在人群裡大聲喊道，“好，歲心姑娘說的好，那些心懷不軌的人，走到哪裏看到的都是不軌。”

    “對啊，我們只想吃歲心姑娘的糕點，覺得她的阿婆糕簡直就是孝順爹孃的最佳禮品，買糕點就買糕點，說什麼男人女人，說什麼垂涎美色……”

    “就是啊，照這麼說，那些勾引別人家夫君的女子豈不是更可惡？張老爺，你家養得那些小妾鬧得家宅不寧，你早就該回去跟她論論天理去了……她們根本就沒把你家大夫人放在眼裏，都是你慣的。”

    有人是張夫人的好友，在人群裡替張夫人抱不平，本來對準歲心的矛頭突然轉向，現在開始攻擊張老爺了。

    張老爺也覺得莫名其妙，但又覺得這個歲心實在是太厲害了，幾句話，就把他說的話全變成了對他自己的侮辱，早知道，就不該惹這個小娘子。

    當然，歲心這些話本是為自己辯論的，但不知不覺卻拉了一波好感。眾人對這個心直口快，敢說敢做的小娘子更增加了幾分寬容，他們紛紛走進歲心的店鋪，想要買些糕點回去。

    沒想到，鋪子開張的頭一天，竟然以這樣的方式開始做生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