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來得太突然，小堂弟看了看空空如也的手，又看看那小孩三兩口把魚湯喝乾淨了，委屈涌上心頭。

    “我的魚！”

    小兒子的飯都被搶了，張芬芳端著碗就衝上去，“哪來的野小子！把東西還給我！”

    說著，她就把碗搶回來，碗裡還剩下一塊魚。

    “好你個小土匪，敢搶我的東西！”

    張芬芳推了小孩一把，小孩一個踉蹌坐在地上，瘦巴巴黑乎乎的小臉滿是惶恐。

    “我餓，我餓！”

    “這年頭誰不餓啊，小兔崽子，搶我兒子的東西吃，趕緊滾！”張芬芳本想再給他一巴掌，可看他弱不禁風的樣子，咬咬牙，抬起來的手又放了下去。

    眾人見這個小孩餓成這樣，都有些看不下去了，可想到這世道，自己都吃不飽飯了，還怎麼管別人！

    “姐姐，我餓！”

    那小孩哇的一聲，抱著裴鳶然的大腿嗷嗷哭。

    “阿鳶！”

    不等她有動作，白珏就喊了她一聲。

    她順著他的目光掃過，不遠處的一片樹林子裡，好像不大對勁。

    “小兔崽子，別在這哭了。”

    張芬芳被他哭的心煩，可看他跟自家小兒子差不多大，沒忍心下手，嘴上罵罵咧咧。

    “姐姐，我好餓！”

    小孩抱著她的腿，眼淚啪嗒直掉，“你是好人，可不可以給我點吃的，前面有條小路，我可以帶你們去，那條路更近。”

    她一口把碗裡的湯喝得乾乾淨淨，把空空的碗底給小孩看，反問：“你知道我們要去哪嗎？怎麼就知道哪條路對我們而言更近了？”

    小孩張大了嘴巴，眼珠子骨碌一轉，“你們要找吃的，肯定要找人多的地方，那條路過去，有個小城鎮，有好多富人在那邊囤了糧，我……”

    “那你為什麼不去那邊，反而跑到這邊來了？”

    “我……我來找我娘，他們都說我娘跟別人跑了，我不信，我要找她，可我快餓死了，找不到娘了，姐姐，求你給口吃的吧！”

    小孩抓著她的褲腿子不放，一把鼻涕一把淚。

    要不是看見樹林子裡的動靜，她差點就信了。

    “吶！”她剩下的半塊沾了魚湯的玉米餅子給了小孩，“我們這麼多人，也沒糧食了，就這點還是從我牙縫裏擠出來的，你吃了去找你娘吧，剩下的我也幫不上忙了。”

    小孩愣愣地看著她手上的半塊玉米餅子，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不吃？”

    她問，“不吃我吃了。”

    話音未落，手裏的餅子就被搶走了，小孩狼吞虎嚥地吃了半塊餅子，回想著剛纔魚湯的味道，還意猶未盡地舔了舔嘴唇。

    李家幾個年紀小的小表弟見狀，連忙護著自己的飯碗，免得跟小堂弟裴江蘺一樣的下場。

    “好了，你可以去找你娘了。”她抬了抬下巴，示意小孩可以走了。

    小孩愣在原地，委屈巴拉地看著她，“姐姐怎麼這麼狠心！”

    他使勁擦了擦眼睛，委屈得不行了。

    裴鳶然兩手一攤，“我們也沒辦法啊，自己都養不活了，還能怎麼辦。”

    張芬芳立馬嚷嚷起來：“就是，趕緊滾！吃了我兒子的東西還想賴上我們是不是！”

    李家三舅母在旁邊擦擦嘴，嘖了一聲，“阿鳶你怎麼這麼無情，一個小孩子而已，又不是什麼壞人。”

    裴鳶然聞言，扭頭看向三舅母，道：“三舅母同情他，不如把你的口糧分給他一半，也能救他一命。”

    三舅母一聽，不樂意了，道：“憑什麼分我的！”

    她扭頭看向那個小孩，“不然把五表弟或者表妹的口糧分給他？不然小孩活不了。”

    “憑什麼！”

    三舅母護著自己兩個孩子。

    她撇撇嘴，“三舅母真無情！”

    三舅母：“……”

    白珏見她口齒伶俐，毫不吃虧，忍不住笑了。

    他還擔心阿鳶頂不住壓力，把這個孩子帶上呢，看來她一開始就想明白了。

    “快點吃啊大家，吃完繼續趕路，不然一會熱起來了，又走不動了。”她瞥了三舅母一眼，催促道。

    三舅母見狀，氣得跺了跺腳，又想教育她。

    還不等她開口，李老婆子和裴明、李月仙的目光就幽幽落在她身上。

    三舅母瞬間偃旗息鼓。

    眾人吃完了，幾個舅母麻利地洗刷了碗筷，裴空青則餵了一點玉米棒子給小野豬，李家舅舅們帶著年紀大點的兒子們或背或扛，把行李搬起來。

    而三頭拉車的驢早就被幾個表姐餵了草和水，此刻已經恢復了力氣。

    很快，該上車的上車，該搬東西的搬東西。

    見她娘李月仙還打算走路，裴鳶然的目光落在她的腳踝上。

    原本纖細的腳踝有些浮腫，恐怕是走的太久，吃不消了。

    “娘，你今天還是坐板車吧，跟二嬸她們換著來。”

    李月仙一聽，不好意思地皺起了眉頭，“那怎麼行，畢竟是你外婆家的車。”

    她是個外嫁女，怎麼好意思佔着孃家人的板車。

    邊上的三舅母哼了一聲，小聲嘀咕道：“還是有人有自知之明的。”

    裴鳶然和李月仙都聽見了，見李月仙臉色不自然，她淡淡道：“都是一家人，分什麼你我，要是您不好意思坐板車，三舅母他們都不好意思吃我們的東西了。”

    “對吧，三舅母！”

    她猛地一回頭，笑容燦爛如花。

    三舅母看著她的笑臉，如鯁在喉。

    眾人準備啟程之際，那個小孩還在旁邊觀望，見她準備把小寶綁在身前，衝上來就把小寶抱在懷裏，“姐姐，我幫你！”

    “不用。”

    她面不改色地把小寶接過來，“你家大人來找你了，要不然你跟著回去吧。”

    說完，她看向那片樹林子。

    小孩臉色頓時變得不自然。

    而吃完了早飯就不見人影的白珏慢悠悠地從那邊走了過來，手裏還拿著一個木頭雕刻成的哨子。

    “這是你家大人的吧！”白珏伸出手。

    小孩看清他手上的哨子，頓時臉色煞白。

    “我爹來了，我……我回去了！”

    小孩說著，轉身就往樹林子裡跑。

    眾人看得不明所以，紛紛看向了裴鳶然和白珏。

    她抿嘴一笑，“可能是怕他爹揍他，先過去認錯吧！”

    李家大舅和裴明聞言，不約而同地看向對方。

    那個小孩出現得太過突然，目標明確，恐怕不簡單。

    不等裴明主動問起，裴鳶然就和白珏把樹林子裡藏著人的事情說了一遍。

    “人我已經綁了，他們說，往北直上一百里，有一個小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