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箇中年大夫皺著眉頭，道：“宸王金尊玉貴，怎麼會冒這個險。”

    那可是天子之子，怎麼可能用自己的性命做賭注。

    裴鳶然笑而不語，沒跟大家解釋。

    唯獨齊老大夫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

    眾人依舊各司其職，晚上輪流守夜，為病人看診。

    到了後半夜，大家發現，好像經過裴鳶然改善的方子真的有效，起碼今晚沒有病重的人去世了。

    裴鳶然在城裏為瘟疫之事發愁，城外的裴家人卻望眼欲穿。

    李月仙抱著大寶，什麼話也不說，眼淚一顆接一顆地掉著。

    裴空青抱著小寶，也嘆了口氣，道：“娘，您先睡會吧，要是阿鳶回來了，我一定馬上叫您。”

    見兒子也面帶愁容，李月仙輕嘆了口氣，道：“娘還不困，你先睡吧。”

    裴空青也惦記著自家妹妹，哪裏睡得著啊。

    阿鳶就這麼把兩個孩子交給他們就走了，當真不怕……

    不好的念頭從腦海中一閃而過，裴空青立馬將這個念頭從腦海裏擠出去，乾脆坐在爹孃身邊，一起等。

    夜色寂寂，跟著他們一起的難民早已席地而睡，入了夢鄉。

    只有少數幾個還輾轉難眠。

    其中，沈長安就是其中一個。

    他坐在大樹底下，遠遠看著裴明等人，滿心惆悵。

    他也想像白公子那樣，跟著阿鳶姐姐一起入城，可他的命不止是他一個人的，就算不擇手段，他也要活下去。

    弟妹還不知道在哪個角落艱難求生，他必須活著，把弟弟妹妹都找回來，讓九泉之下的爹孃都安心。

    他深吸一口氣，儘量讓自己鎮定下來。

    阿鳶姐姐那麼厲害，肯定會活著回來！

    這一夜，註定很多人都難以入睡。

    本該一夜好夢的宸王此刻躺在床上，渾身發癢，難以入睡。

    可身上紅包剛剛消退，他要是去撓了，說不定又會腫起來。

    “大夫呢？怎麼一個都想不出辦法！”他一改往日溫和，面色陰沉地看著守在床邊的丫鬟。

    丫鬟被他嚇得不輕，福了福身子，道：“青管家正在讓他們想辦法，只是目前來看，還……”

    “夠了，告訴青巖，把那個女大夫找回來。”

    宸王強忍不發脾氣，可心中不悅已經到了即將爆發的臨界值。

    丫鬟也看出他心情糟糕透頂，二話不說就去找青巖，把他的話傳達過去。

    其他大夫一聽要找裴鳶然，紛紛開口阻攔。

    “且不說王爺身上發癢是不是她醫術不精，她現在已經去了疫區，要是出來把瘟疫傳開了該如何是好？”

    聞言，青巖陰惻惻地掃了幾人一眼，道：“若非你們都是廢物，王爺也不會把希望寄託在一個身在疫區的女子身上，而且你們不知道嗎？她去了之後，死去的人已經開始減少了。”

    眾人心中一驚，還是不相信裴鳶然有這種能力。

    天矇矇亮時，青巖親自到了疫區入口處，亮了宸王府牌子，點名要找裴鳶然。

    得知宸王府來人，齊老大夫等人都多看了裴鳶然一眼。

    她從容不迫地放下手上藥材，道：“待我稍作休整，以免把瘟疫帶出去。”

    青巖自是求之不得，萬一因為她出去，把瘟疫帶出去了，主子一定會受到牽連。

    裴鳶然把配好的藥加進水裏，再用帕子浸溼擰乾，細細擦拭衣裳，以及裸露在外的每一寸面板，又換上乾淨的面紗，這纔出去，跟著青巖來到宸王府。

    因為她跟病人打了交道，她走的這條路上都看不到丫鬟僕人，待她走遠，就會有人出來，灑水打掃。

    她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腳步輕快地跟在青巖身後。

    見到宸王時，他早已難受得臉都紅了，雙手緊緊抓著錦被，讓自己不去抓撓發癢的地方。

    她不由得挑起眉梢，對宸王高看了一眼。

    宸王這個病治好後還有一個後遺症，就是前三天會奇癢無比，但過了第三天就會自然痊癒。

    但這三天不是尋常人能熬過去的，需要大夫用藥止癢。

    宸王卻能忍住一整夜，躺在床上一動不動，可見他的心性非常人能比。

    聽到腳步聲，宸王睜開眼，問道：“本王身上為何會奇癢無比？”

    她解釋說是這個病的後遺症，症狀輕重因人而異，她沒想到宸王的症狀會如此嚴重。

    “民女這就為王爺配藥，定能讓王爺舒服一些。”

    話落，她寫下一個方子，交給青巖，“一起磨碎，加水熬煮，連水帶藥都喝下去。”

    很快，宸王的症狀得以緩解，躺在床上，丫鬟就送來了早飯。

    熬得香濃粘稠的燕窩粥，晶瑩剔透的水晶餃子，綠油油的小青菜。

    香味撲鼻，裴鳶然聞到都不由得嚥了口口水。

    她從昨晚一直忙到今天早晨，昨晚喝的稀粥早就不頂事，現在已經餓得前胸貼後背了。

    見她目光從吃食上面掠過，宸王淡淡道：“給大夫準備些早飯。”

    “是。”

    青巖應了一聲，立馬讓人安排下去。

    宸王半躺在床上，小口吃著早飯，目光從她身上掃過，淡淡道：“你叫什麼名字？”

    “民女裴鳶然。”

    “你的醫術從何而來？”

    “跟我父親學的，還有我爺爺留下的醫書。”

    “哦？”宸王挑眉，“還是自學成才，看來你在這方面還有點天賦。”

    “不敢當。”裴鳶然答道，心裏盤算怎麼為病人和齊老大夫他們爭取更多的吃食。

    見她心不在焉，宸王便猜到她有所求，示意丫鬟先退下，道：“你治好我的病，該賞，你想要什麼？”

    她聞言便道：“王爺，能不能給城北那條街的病人撥一些糧食，他們本就虛弱，不吃點東西，更難熬過去。”

    “你不給自己求點什麼？”宸王饒有興味地看著她。

    她搖頭，“讓他們活下去，解決瘟疫，是現在最重要的事情。”

    宸王眸底劃過一抹意外。

    沒想到她一個女子，會有如此胸懷，宸王眼底滿是欣賞，點了點頭，道：“本王之前交代過，決不能放棄城中任何一個百姓，可你今日而言，讓本王知道，手底下某些人，沒有按照本王的交代辦事。”

    她眉心跳了跳。

    他這樣一說，他手底下被責罰的人都會記住，這次是因為她向宸王開口索要糧食，他們纔會受罰。

    屆時，她悄無聲息就得罪了關山城不少權貴。

    他圖什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