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梓真真是伶牙俐齒得很，當初她纔來顧府的時候，趙姨娘怎麼就沒有發現呢。她嚥下一口氣來，眸子緊張兮兮的左右轉動，像是一對掛在耳垂上的墜子，被風一吹，惶恐不安的顫動著。

    “我相信小梓說的話。”顧奕之勾起唇，他也將懷疑的目光對準趙姨娘，顧奕之在兵部當差如此久，也曾配合着刑部調查過不少案子，犯人接觸多了，一些人的表情就騙不過他了。顧奕之嘴角緩緩勾起一抹笑，他仰起頭，看向趙氏。

    顧奕之的目光攜著一抹探究意味，看得趙氏一陣毛骨悚然：“好端端的，你……你看我做什麼？”

    顧奕之沒有說話，羅嬤嬤從書房拿來文房四寶，顧奕之坐下，對小梓道：“把那人的模樣再與我說一遍，我好好描畫下來。”

    “是。”小梓走上前，仔細的描述：“丹鳳眼，懸玉鼻……”

    小梓越是描述，趙氏的腿兒越是發軟，最後，趙氏直接癱坐在椅子上。她用力穩著心神，讓自己盡力鎮定下來。

    顧奕之抬起眼，冷冷看向趙氏，趙氏的手指早已抖成了篩子。他不動聲色的畫完，隨即問：“你看像麼？”

    小梓拿過顧奕之畫的丹青仔細觀摩，篤定道：“就是他，我那日瞧見的人就是他！”

    顧正顏走到顧奕之身旁，拿過畫像看了一眼：“這的確不是咱們府中的人。”

    寧方此時已經將張氏與老太太房中的人匯聚起來，顧奕之把手中的丹青交給寧方：“一個個的詢問，問他們有沒有見過畫像中的人，知道麼？”

    “是！”寧方頷首，退了下去。

    這時，大夫已經挑起簾子走了出來。顧奕之趕忙走到大夫身邊，問：“情況如何了？”

    “老太太還很虛弱……”大夫嘆了嘆氣，道，“但是性命已經無礙，不用擔心。”

    眾人聞言，都鬆了口氣。

    趙氏眼前一黑，所以老太太沒有死？她努力了這麼久，卻沒有把老太太給毒死？

    段郎到底在搞什麼啊！

    趙氏現在殺了段郎的心都有了。

    大夫背起醫藥箱子，對顧奕之拱手道：“公子，我先走了。”

    顧奕之點點頭：“好。”

    “等過兩日我再來看，你們可以先去看看老夫人了，老夫人點名要與老爺與夫人說話。”大夫說完，就告辭離開。

    張氏與顧正顏面面相覷，幾乎是同一時間跑入了房中。顧奕之與小梓跟在兩人的身後。

    老夫人躺在病榻上，她氣息很是虛弱，抿著唇，沉著目光看向顧正顏。顧正顏攥了攥手指，快步走到老太太跟前。

    “母親……”

    “你這個不孝子！方纔你們的話我都聽見了，你怎麼能……你怎麼能懷疑你的夫人呢！張氏是怎樣的人，你心頭難道一點都不清楚麼？你怎麼能懷疑她！你怎麼能！”老太太說話說得著急，忍不住又咳嗽了起來。

    張氏趕忙坐在老太太身旁：“母親，你喝點水，別生氣了，我都不惱怒，你惱怒什麼？”

    張氏說罷，從李嬤嬤手中接過水，攙扶著老夫人坐起身子。

    冷靜下來後的顧正顏也有一點後悔，可自己已經出手打了張氏，這一點已經無法改變。現在反而要求張氏的原諒，顧正顏壓根就做不到。想必張氏也不會原諒他。顧正顏硬著頭皮：“娘，我知道錯了，我方纔就是有點衝動。”

    “你這壞小子，你好好想想，張氏會對我出手麼？張氏比你這小子孝順太多，你娶了一個多好的媳婦你難道不清楚麼？”老太太眼中藏著淚水，她吸了吸鼻子，聲音嘶啞，“咱們一家子都對不起你媳婦，你不好好心疼就罷了，你還懷疑她……”

    張氏也跟著抹眼淚，原本她不覺得委屈，她早已習慣被顧正顏誤解，可老太太說了此話後，張氏忍不住哭出聲兒來。老太太是唯一懂自己的人，她的所有委屈，老太太都是瞧在眼中的。

    張氏咬著唇，聲音微微顫抖，小梓從一旁拿過茶盞，遞給張氏：“夫人，喝口茶吧。”

    張氏嘆息著坐下，接過小梓手中的茶盞。

    原本張氏不覺得委屈的，有什麼好委屈的呢，都是自己的錯，當初是自己一頭熱要嫁給顧正顏，逼著顧正顏娶了自己，她明明就知道顧正顏不愛自己。

    她的容貌比不得他的幾個姨娘精緻，顧正顏看自己一眼就厭惡……

    張氏眼底有淚，這都是自己的過錯，自己的不幸福都是自己一手造成的。

    老太太似乎察覺到張氏的悲涼，她招招手，示意張氏坐過來。張氏聽從老太太的話，走到老太太跟前坐下，老太太嘴角勾起一抹笑，輕聲道：“張氏，放心吧，我這個老太太一直都是相信你的，不論別人怎麼說都好，我一直都堅信，你不會做出對不起我的事情來。”

    “母親，那蔘湯是我端給你的，早知如此，我就應該嚐嚐……”張氏後悔的就是這個，如果自己也嚐了蔘湯，就會知道里面有毒，都怪自己的粗心。

    老太太拍了拍張氏的手，示意她不要瞎說：“你胡說什麼，你要是喝了那蔘湯，你這輩子可就毀了，你與我這個老太太不同，你依然可以再當孃親，你可別說這種糊塗話來，蔘湯可不是你這丫頭能喝的。”

    老太太知道自己中的是什麼毒，她年紀大了無所謂，但張氏卻是不一樣的。

    張氏頷首，心頭微微一暖，老太太是自己在這裏待下去的唯一動力。其餘的就是顧奕之。至於顧正顏，張氏早已不抱有任何期待。以前自己心中還有顧正顏時，她無時無刻都是在抹眼淚，如今心中沒有顧正顏，哪怕被顧正顏打了一巴掌，張氏也覺得無所謂。

    甚至她的心都不再疼了。

    這也是一件好事不是麼？

    唯有老太太，老太太對自己真好，她早已將老太太當做自己的母親，老太太遇著這種事兒，也是張氏不願意瞧見的。

    張氏真的情願中毒的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