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這個不孝子，我白把你養這麼大！”老爺子銳利如鷹的眼睛，佈滿滄桑。

    這就是他的兒子，他的好兒子！

    “逆子，我打死你！”他越想越氣，舉起手中柺杖打過去。

    賓客生怕被打到，四散奔逃。

    顧黃海眼皮子狂跳，下意識害怕想要躲開。

    下一秒，腳步停下。

    不對。

    他年輕力壯，是顧家的一家之主，怕這個將死之人做什麼？！

    想到這裏，顧黃海不再害怕，奮起反抗，將老爺子推倒，連帶著他象徵地位的柺杖，一併扔在地上。

    “咣”一聲，老爺子怔怔地抬頭仰視他，皺皺巴巴的臉上輕微顫抖。

    “哎呦，老爺子！”幾個遠房親戚看不下去，馬上過去攙扶。

    他捂著腰尾椎骨，“哎呦哎呦，”疼得低聲直喊。

    “老爺子，您沒事吧？”

    面對身邊人的關心，老爺子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兩眼說不出來的失望。

    疼了半輩子的兒子，臨老臨老，就這麼孝順他！

    早知道……

    早知道還不如好好教養個女兒，說不定都比他孝順！

    老爺子越想越後悔，前四個女兒他沒有好好教育，小兒子傾注自己全部心血，到頭來卻是這種結果。

    “報應，報應啊！”他內心酸澀，仰頭苦笑。

    這都是報應！

    周圍人聽見唏噓不已，參加婚宴的親朋好友紛紛指責，差點沒戳斷他的脊樑骨。

    “黃海，你別鬧了，趕快把老爺子送去醫院。

    這麼大把年紀的人，別再摔出個好歹。”

    “要你在這裏多管閒事？”他兩眼發紅，惡狠狠地說。

    “怎麼說話呢？我是你三表叔，是你長輩。”

    “管你是誰滾一邊去，我家的事情不用你管。”

    三表叔也是個暴脾氣，見他不聽勸又頂撞長輩，上去就打，一時間婚禮現場亂作一團。

    顧楠把周鳳保護在身後，其他參加婚宴的朋友都跑了，剩下小部分的親屬在勸架。

    顧黃海臉上捱了兩拳，很快鼻青臉腫。

    周鳳看在眼裏，毫不避諱地說：“打得好！”

    她心中別提有多爽，今天還真是來對了，這種男的早就該打！

    顧黃海本就心中一團亂麻，現在又聽到她的聲音，心中鬱悶更加生氣，稍微不注意被打翻在地。

    “小兔崽子，想要和我鬥還嫩點。”三表叔啐口痰，眼中對他滿是鄙夷。

    三表叔最瞧不起的就是不孝子。

    他蹲下身體去背老人，“老爺子我帶你去醫院。”

    對方疼得說不出話，老眼中說不出的悲傷。

    他多希望背自己去醫院的是顧黃海！

    其他親戚跟上，把顧黃海一個人丟在原地。

    他氣喘吁吁，整個人臉紅脖子粗坐在地上，用力抓緊頭髮，喃喃自問。

    “好好的婚禮，怎麼變成這幅樣子？”

    新娘偷錢跑路、婚宴被毀、他還打了自己的親爹，成為人人唾罵的物件……

    看見他痛哭流涕的模樣，周鳳心中幾十年那口怨氣出了。

    “楠楠，我們走。”

    “不準走！”陷入低谷的顧黃海大叫一聲，他跌跌撞撞從地上爬起來，兩眼猩紅。

    “是你，都是你這個掃把星。你不來，我不會失去所有！”

    他說著就要伸手去打周鳳，顧楠眼疾手快，一腳把他踹到酒桌底下。

    她大踏步上前，揪住顧黃海剛剛露出的頭，將人拖出來。

    “打我媽算什麼本事？有本事打我！”她厲喝聲。

    顧黃海兩手向上抓去，還不等碰到顧楠的胳膊，被她兩下扭斷。

    他痛得直叫喚，“我是你爸，你打我也不怕遭雷劈！”

    顧楠冰冷的嘴角勾起譏諷的笑容，“要劈也劈你。”

    咔嚓——

    好巧不巧，天空一道響雷。

    顧黃海又驚又怕，跟烏龜一樣，拼命把頭縮回去。

    “剛纔打老爺子的時候，怎麼不怕？”她冷言冷語繼續譏諷。

    顧黃海頓時臉上無光，他又恨又惱怒，“我是你爸，是我把你養大，你就這麼報答我？！”

    “從小到大教養我的人是我媽，而你永遠都在胳膊肘往外拐。

    讓我們兩個受盡委屈，在家裏甚至連上桌吃飯的機會都沒有。

    小學我媽問你要錢給我上學，你就大呼小叫，咒罵我是賠錢貨。

    後來是我媽外出做兼職，把學費交上。

    從此往後，年年如此。

    二十多年來，你看著我和媽媽被欺負，盡過當父親、當丈夫的責任嘛？

    現在想起你是我爸，晚了！”

    顧楠語氣中寒意越深，她蹲下身子，強迫顧黃海與自己對視。

    後者不敢去看顧楠的眼睛，她的眼神太可怕了。

    她一字一頓地說：“本來劉鳳鳳還沒想到辦法騙到你，是我讓她說自己生兩個兒子。

    你如果不是一心要兒子，根本不會這麼快上當，這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

    想要借劉鳳鳳的肚子生出兒子，把保姆變成老婆，不用給工資，每天還能被伺候。

    算盤打得噼裡啪啦，一石二鳥，真當別人看不出來。

    顧楠就是利用他的利慾薰心，纔給劉鳳鳳出這個主意。

    只要顧黃海不是求子心切，用不了幾個周，他自然能夠發現劉鳳鳳不對勁的地方。

    可誰讓他只想要兒子，活該中計。

    “我想要兒子有什麼錯！”他大喊一聲，振振有詞。

    “兒子能夠繼承家業，而你遲早要嫁人，嫁人後就是外人，外人哪有兒子親！”

    顧楠語氣一如既往的冷淡。

    “已經認定我不會孝順你、是外人，就不要說是我爸這種鬼話。”

    顧黃海愣住，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反駁。

    顧楠居高臨下覷他兩眼，剛想再給他兩腳，原身的意識忽然出現。

    她目光漸漸不再那麼清冷，看顧黃海的眼神掩飾不住的失望。

    顧楠知道，這是原身部分意識掌握這具身體。

    她並未阻攔，任由對方去。

    “這是我最後一次叫你爸爸。”

    在原身控制下，她緩慢開口，“以後我們兩人斷絕父女關係，從此不見。”

    如果在顧黃海心裏，她始終是個外人，不如兒子親，那麼她也沒必要再有爸爸。

    她有媽媽一個人就足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