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瑪嘉烈醫院出來的李文升沒有急著回黃竹坑，好不容易破例請了假，他自當要將餘下的時間充分利用好，至於A班的學員，一個個那麼爭氣，鬥志十足的，他不相信沒有自己看管便會懈怠。

    最關鍵的，有劉門那小子代為訓練，相信絕對不辱使命。

    轎車穿梭在大街上，彷彿一條靈動的游魚，最終在尖沙咀一家影院附近的停車場停了下來。

    黑麪神可沒有什麼閒情逸致在這個時候看電影，此行他是爲了找一位江湖人脈廣闊的老友。

    隨著走入影院的放映室，只見一個身穿背心短褲，滿頭大汗的男人正在忙著整理膠片複製。

    他梳著一頭短寸，年紀五十歲上下，皺紋遍佈臉頰，盡顯滄桑，可是當他看到李文升站在門口時卻彷彿他鄉遇故知那般發自內心的開心，親切。

    “李sir，別來無恙啊，哈哈哈……”

    “怎麼樣，壽哥，在這裏工作習不習慣？”李文升遞過事先準備好的啤酒，然後一把將大門關死。

    畢竟上班期間飲酒，一定是違反影院的職工守則，不過和這位無酒不歡的老相識談話，不做點違反規定的事，恐怕很難順利地敲開對方的心房。

    “很好，起碼不用以命相搏，終日過著刀尖舔血的日子，這還要多虧你肯介紹這份工作給我，聽說你在警校當教官啊？”壽哥主動接過啤酒開啟蓋子，甘之如飴地喝了一大口。

    李文升苦笑了一聲，“嗜酒如命，哈哈……不過你的訊息還真靈通，我現在確實在做教官。”

    “唉，雖然我很久沒在道上混了，但還有很多兄弟在外面的嘛。一轉眼都十年了，當年我出來混的時候，你那時候還是個小警察，結果你每天都來盯梢，真是狠得我牙根都癢癢。”

    “現在還不是成了朋友？”

    “是啊！”壽哥語氣中透著五味雜陳，停頓了片刻後繼續說道，“結果當年你到底趕上我出事，我被仇家砍了十幾刀，但老實講打死也想不到，最後真正救我命的會是你。”

    李文升放下酒瓶，害羞地反問，“這麼多年的事情還記得那麼清楚啊？”

    “當然，‘生命沒有Take-two’的嘛，你當時鎖我上車時說的話，我這麼多年都記得。於是我當即便決定，出獄後一定要重新做人。老實講，其實你當時的話很老套的，不過越是老套的東西越說明它存在的時間夠長絕對有它的道理。”

    李文升哈哈大笑，“你能這麼想我很開心。”

    壽哥也害羞地點起了頭，男人之間在表達感謝的時候往往都很難為情，於是二人藉着啤酒掩飾內心的不自在，又閒聊了好一陣子。

    足足過去了半個多鐘頭，眼裏不揉沙子的壽哥臉上露出了狡黠的笑容，“李sir，你無事不登三寶殿，千萬別告訴我，今天來這兒是特意找我敘舊的吧？”

    李文升微微頷首，他知道雖然對方是個大老粗，可是一點都不笨，相反社會閱歷豐富，非常懂得人情世故，察言觀色，“有沒有看到前幾日的新聞啊？”

    “警/匪槍戰是大新聞，我再忙也不可能不知道的，是不是要我幫你打聽季子龍的下落？”

    “聰明！不過如果會給你惹麻煩的話就直說，千萬別勉強。”李文升態度懇切地又補了一句，“我可不想你因為幫我又走回老路。”

    “哼！”壽哥冷嗤了一聲，“李sir未免太小看我了，雖然我出獄後沒再粘過道上的事，可是也沒人敢逼我做我不想做的事，放心！有訊息我一定馬上通知你。”

    “Cheers！”李文升露出欣慰的笑容。

    “可別光用嘴說說而已哦！”

    “大不了請你喝酒。”

    “普普通通的喝酒就免了，不過若是能有幸喝到李sir你的喜酒我一定去，你也四十好幾的人了，別天天孤獨寂寞冷的，還在等什麼啊？”

    突然間李文升臉色陰沉起來，嚇了對方一跳，但見黑麪神緩緩放下酒瓶，轉身便向門口走去。

    在開門的時候他倏然停下腳步，冷冷說道，“你當年真是判少了，信不信我再送你回去？”

    “別別別！”壽哥急忙佯裝抽自己嘴巴，意識到矢口衝了李sir的肺管子。

    此刻的壽哥真感到後悔不迭，也是，一把年紀了，條件又不差，還不結婚一定是有難言之隱，搞不好是喜歡男人都說不準，我聊什麼不好非往這上聊，真是該死。

    “那我走了。”

    “李sir，我也說句老套的——好人有好報！”

    “哇……你這句真是比我那句‘生命沒有Take-two’還讓人反感。”李文升陰沉的黑臉上匆匆閃過一絲笑容，然後轉身消失在走廊裏。

    此刻影院的走廊伸手不見五指，壽哥看向門口的方位良久才自言自語道，“他往黑暗中去了……”

    ……

    黃竹坑，PTS的黃河廣場上。

    夕陽的晚霞將天邊沁出一片丹紅，以往的這個時間段，早已到了下課放飯的時候，可此時身穿特殊裝備服，手持盾牌的一眾學警們則鬥志昂揚地排列隊形，完成最後一次裝備課。

    “Turn-right-in-the-back-row！”

    年輕的裝備教官雖然大聲地喊著口令，但此刻他的心也隱隱感到不捨。

    在這27周的教學生活裡，A班的同學可是給他留下最為深刻的印象，現在孩子們大了，就要離開PTS闖出自己的一片天地，雖然自己年紀尚淺，但卻萌生出一種長輩盼望子女越飛越高的心情。

    “聽我口令，戴防毒面具！動作要快，否則受到傷害的是你們自己！”

    瞬間同學們在五秒內便將面具戴好，準備妥當。

    未來出任務，很有可能會遇到暴徒，小小的胡腳噴劑怎麼可能對付得了？催淚彈纔是最佳選擇！

    故此盾牌開道，戴好防毒面具，再配合科學的隊形投擲催淚彈是PTS不可或缺的一課，就連堂堂的PTU都將此列為重點科目，反覆操練。

    “第三隊，支援第十二隊，上！”突然，年輕的裝備教官一愣，竟然發現有人在跑神。

    “41，你在幹嘛？”

    眾人皆是一愣，但順著韋伯翹走神的目光方向看去，這才恍然大悟。

    此刻身穿一席教官服的李文升正腋下夾著警棍站在不遠處被，彷彿老父親那般看著大家。

    回來啦，李sir回來了，眾人心裏的石頭這才放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