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口價內各類回收的二手雜物亂七八糟地擺放著。

    滿頭大汗的何花就彷彿一隻老鼠翻上翻下，不時爬上梯子，口中連連嘆息。

    “你這個阿花，要麼就不回來，一回來就亂翻！”奶奶吐槽道。

    “是啊，就快打樣了，別耽誤我打麻將啊！”老媽也在一旁催促道，“你到底在找什麼呀？”

    何花走下梯子，從揹包中拿出倪太太的那對損壞門環，“那，就是這種嘍，還有咩啊？”

    奶奶白了一眼不省心的孫女，“都叫你回家幫忙了，去外面打什麼工，費力不討好，賺的錢都是老闆的，真搞不懂你是怎麼想的。”

    “奶奶啊，我現在做的是室內裝潢工作，從小的理想嘛！”

    “理想，理想！當飯吃麼？門環都放在門口了，自己去看。”老媽也似乎不大認同何花放著家裏的生意不做，跑去幫外人，至於理想這種早已遠離她生活的詞彙，她更是嗤之以鼻。

    親戚家的兒子放著好好的金融行業不做，偏偏到TVB當什麼編劇寫手，都做了五年了現在窮得三餐都吃不飽，前兩天見了聽說要到工地去擰鋼筋了。

    理想一文不值，寫文更是死路一條！

    放下內心戲豐富的老媽暫且不提，奶奶踱著步走來，攔住了想要到門口翻找的孫女。

    “不用去了，你這門環我搭一眼便知道咱們這兒沒有，都老古董了，很難找得到啦！”

    “不是吧奶奶，我都答應客人了……”何花喪氣地說道。

    “幫別人就那麼緊張，幫老媽看店怎麼不見你這麼積極？”老媽白了女兒一眼。

    何花急得直攥手，“不是啊老媽，你不知道，我們欠人家五萬塊……”

    “什麼？”

    何花這才道出詳情，直言半年前的經歷，此言一出，老媽和奶奶不僅沒有感到自責，反而以批評教育的方式給她上了一課。無非是老話長談，什麼做我們這一行的不能心慈手軟之類的……

    “算了，算了，我自己到其他家瞧瞧吧！”何花無語地離開，不想再聽家人的歪理邪說。

    可是姑娘剛到門口，便被態度蠻橫的老媽喊住。

    “怎麼，跟我生氣啊？老媽說難找，又沒說找不到！”

    何花喜出望外，目光殷切地看向刀子嘴豆腐心的老孃，“你有辦法啊？”

    “那當然嘍~”老媽依著門框，吐著瓜子皮繃著臉道，“給你指條明路吧，別怪我沒提醒你，‘二手陳’那邊這種東西最多了，你過去找找看吧！”

    “謝謝老媽，就知道你最疼我了，我現在就過去！”何花開心得彷彿出籠的麻雀。

    老媽急忙喊道，“穩當點，別這麼火急火燎的，讓那個‘二手陳’知道你這麼着急要這種門環，不宰得你鼻青臉腫纔怪。”

    何花一吐舌頭，急忙換了張心如止水的面孔，“放心老媽，我會用化緣的語氣向他要貨的。”

    望著女兒蹦蹦跳跳離去的背影，老媽和奶奶無奈地搖了搖頭，這麼多年下來，這點街頭智慧還需要當老人的提點，簡直是太不讓人放心了。

    全心全意和那個學警在一起，也不知道傻姑娘會不會被人家騙！

    從一口價出來，謹遵老媽吩咐的何花努力控制著自己的表情，佯裝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向“二手陳”的店鋪走去，結果沒走多遠便看到哥哥和一個光頭肩並肩迎面走來，二人有說有笑。

    “飛哥，你吩咐我當然照辦啦，難道有生意不做啊？”

    “那，我也是看得起你小子，正規比賽你輸，但是和業餘選手打地下黑拳你若是還讓我賺不到，可別怪我不給你面子！”光頭佬語氣堅決地說道。

    “你放心啦，這次絕對讓你賺個盆滿缽滿！”何明打起包票，“那回見啦！”

    “嗯！”飛哥轉身而去。

    前腳大光頭剛走，何明便看到眉頭緊蹙的妹妹站在不遠處一臉擔心地望著自己。

    何明撓了撓頭，尷尬問道，“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這不重要，哥哥啊，你知道他不是好人的，上次若不是劉門，你都……”

    “別跟我提那小子，我知道他幫過我大忙，但他能幫我賺錢麼？”

    “那個飛哥就能啦？他給你介紹的什麼工作啊，打黑拳誒，搞不好會死人的！”何花據理力爭。

    “唉……好煩啊，總之哥的事情不用你們兩口子再插手了，我先回店了，還有！這件事不要和奶奶和老媽講，更不要告訴老爸！”說罷，何明也不顧妹妹答應不答應，急匆匆地離開了。

    何花望著這個不省心的哥哥，不由得重重地嘆了口濁氣。

    人各有志，不能強求，就像自己執意要做正行，但卻無法阻攔家人時不時地做老本行一樣。

    哥哥也是，年輕力壯的，做什麼不好，天天想著撈偏門，賺快錢。

    心事重重的何花此刻倒是完全能做到老媽的叮囑，臉上徹底現出一副滿不在乎的表情，因為此刻讓她更加在乎的事接二連三地浮現在腦海，諸如占卜師的預言，不省心的哥哥。

    “陳叔叔，這種門環你這兒有沒有？”何花有氣無力地問道。

    二手陳抬頭看了看，“哇，你這副倒黴相，看樣子是找了很多家了。”

    “沒有算了，找不到也沒問題，反正也不急著用，客人隨口要的，我就幫忙看看。”何花喪氣得彷彿家裏有人剛出殯似的，絲毫提不起精神。

    見對方心氣不高，二手陳急忙搭話，“別的不敢說，若說起門環啊，整個香江都沒我的貨全，你放心交給陳叔叔。”

    不多時，翻箱倒櫃的二手陳不負眾望地，找出來半箱同款一模一樣的青銅花紋門環。

    “怎麼樣，陳叔叔沒說大話吧？”

    “好啊，我要八對。”何花淡淡地說道，說罷姑娘拿出四百塊仍在櫃檯上，“就這麼多了。”

    “喂……你是老何的女兒也不能這麼宰叔叔吧？四百塊我要賠錢的！”二手陳想要加價。

    “不賣算了，我再去別家看看。”何花毫不遲疑，轉身便要走。

    “哎哎哎，算了，算了，真是服了你們一家子生意經，賠錢賣給你了。”二手陳深知這種老古董壓箱貨根本不好出手，多賣出去一件是一件。

    交款過後，何花帶著門環以及自己拿來的損壞樣板便要走，老陳一臉狡黠地攔住姑娘。

    “壞的拿走幹嘛？不如給陳叔叔留下，萬一哪天有人要那半隻好的呢。”

    何花知道這老幫菜是個生意經，也沒多說什麼，苦笑了下將倪太太那對損壞的門環放下。

    “唉，這就對了嘛，反正是壞的也湊不成一對，還不如留給我找個機會讓那隻好的單飛！”

    “你說什麼啊？”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何花聞言瞬間沉下臉來，目眥欲裂地瞪著二手陳，只見姑娘一把奪回損壞的門環後，揚長而去。

    呆若木雞的二手陳望著何花的背影半晌纔不忿地咋舌道，“發什麼瘋，真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