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川子是在墳地裏出生的，自小就沒有爹，跟著孃親好不容易長大。

    有一天，孃親一瘸一拐地回來了，渾身還有很多傷口，尤其是一張臉，都腫得像個饅頭了。

    可小川子問起娘這是怎麼一回事，孃親卻不肯說。只說是遇上了惹不起的人，要小川子不要管。

    可他們不惹事，那人卻終於找上門來了。

    當時小川子還小，只記得對方穿得渾身的綢緞，神奇趾高氣揚，帶著浩浩蕩蕩的僕人，耀武揚威地來到了公主墳。

    孃親立刻讓自己躲起來，可小川子不肯，孃親就把他死死地摟在懷裏。

    那人一看到孃親，便辱罵起來，罵了許多不堪入耳的話，孃親捂住了小川子的耳朵，不忍讓他聽到那些髒話。

    最後，那人一言不合，就拿著鞭子抽打起來。

    孃親用自己的身體保護著小川子，自己承受了所有的鞭打。

    那天以後，孃親傷重臥床不起了，小川子賣了兩人的冬衣，才換來了藥，可孃親吃了藥，傷卻並沒有好。

    小川子跪在孃親的床前，求孃親告訴自己，打他們的人，究竟是誰？

    可孃親怎麼也不肯說出來。

    “小川子，那不是我們能招惹的人。孃親以後若是不在了，你就離開京城吧。京城的外面，天大著呢。這天底下，總有你能容身的地方。你不要想著給孃親報仇。孃親這輩子已經知足了。孃親唯一的願望，就是你能好好地活下去。千萬不要為孃親報仇，知道了嗎？”

    孃親在臨死時，千叮嚀萬囑咐，小川子哭著答應下來。

    可埋葬了孃親之後，小川子卻並沒有離開京城。

    他要找到那個害死孃親的人，他一定要替孃親報仇。

    只是，那一日，他只看了一眼那個人，後來，就被孃親牢牢抱在懷裏的，什麼都沒有看見了。

    他早已想不起來那人長什麼樣子，可他不放棄，他總覺得，自己一定會再次遇見那個人，然後替孃親報仇的。

    此刻，小川子用紅紅的眼睛死死地盯著二皇子。

    原來，那個打死孃親的人，就是二皇子。

    殺母仇人，離他如此之近，小川子感覺自己就快要忍不住了。

    二皇子見小川子一副想要吃了自己的樣子，卻只覺得更加有意思了。

    “喲，你這眼神，是要吃了本皇子？怎麼？恨本皇子把你的身世說出來了？哈哈……沒錯，你就是一個野種。在墳地裏出生的野種。”

    二皇子以為自己是戳痛了小川子的痛處，但小川子在意的，根本不是這個。

    “我孃親，是被你打死的？”小川子紅著眼睛問。

    二皇子立刻反駁：“你可不能污衊本皇子啊，本皇子從來不把人往死裡打。只不過稍微教訓了那個不檢點的老宮女幾下而已，怎麼能說是本皇子打死了她呢？本皇子可從來不打死人。”

    小川子咬著牙，就是他打死了自己的孃親。

    他一直在尋找的仇人，終於，找到了，而且，離他這麼近。

    “小川子，再敬大皇子和二皇子一杯酒吧。以後，只怕還有很多事情，需要仰仗他們呢。”南宮宸平靜地聲音忽然響起。

    終於，小川子冷靜了下來。

    是的，主子說過，現在不是時候，若是自己現在就與二皇子打起來，不但打不死二皇子，還有可能賠上自己的性命，更有可能壞了主子的計劃。

    主子對自己有救命之恩和知遇之恩，自己絕對不能壞了主子的大事。

    小川子忍著，轉身又倒了一杯酒，舉著酒杯，道：

    “奴才再敬大皇子和二皇子一杯酒。請兩位皇子，以後多多關照，多行方便。”

    這下，就連大皇子，也忍不住笑出了聲，道：

    “小七，你真有意思，特地找了這麼一個奴才。是想噁心誰呢？”

    二皇子卻笑道：“皇長兄，小七這麼做，當然是噁心他自己的了。難道我們還能被噁心到嗎？哈哈哈……”

    桌上的人鬨堂大笑。

    小川子抱歉地看了一眼主子，卻發現主子表情無比的平靜。

    頓時，小川子佩服起主子來。

    主子比自己的年紀還要小，面對如此羞辱，卻依舊鎮定自若。

    相反，自己實在是太沉不住氣了。

    若不是剛纔有主子的提醒，自己今天定是要壞了事情了。

    二皇子就小川子還端著酒杯，再次發難道：

    “小七，這杯酒，原本該是你自己喝的。結果你找了一個人來代替，這已經很沒有誠意了。偏偏你找來的這個人，還是一個不知道哪裏來的野種。你這不是看不起皇長兄和我嗎？不過，……”

    他拉長了音調，端起桌上的一盤紅燒肉，哐當，摔在了地上。

    焦紅的紅燒肉滿地飛濺，香味四溢。

    “不過，若是你的這個狗奴才，能把地上這些紅燒肉都吃了，二哥就不計較你沒有誠意了。怎麼樣？”

    二皇子壞笑著盯著南宮宸。

    南宮宸皺緊了眉頭，這是他沒有預料到的。

    “小川子，我們走。”

    他轉身，決定不再跟二皇子周旋下去。

    “不！”小川子卻從咬緊的牙關裡蹦出來一個字。

    南宮宸回頭，見小川子趴在了地上，正如一隻狗一般地啃著地上的紅燒肉。

    “哈哈哈……”

    所有人都笑了起來。

    尤其是二皇子，笑得前仰後合，笑得直不起腰來。

    “你起來。”南宮宸上前，拉住小川子，想要帶他走。

    可小川子決絕地推開南宮宸的手的，“不，主子，我要記住今日的屈辱。”

    南宮宸不忍看小川子的樣子，只好別過頭去。

    小川子在所有人的嘲笑聲中，啃完了地上的紅燒肉。

    他吃得滿嘴流言，吃得滿眼通紅。

    他想要記住今日的感覺，要記住今日的恨，更要記住今日這種有仇卻不能報的感覺。

    終有一日，他要百倍千倍地壞給大皇子和二皇子。

    “哈哈……不錯，小七，你可真是撿了一個好奴才呀。來來來，本皇子再賞你一盤紅燒肉，你帶回去，慢慢吃。”

    二皇子猖狂地笑著，又從桌上拿起一盤紅燒肉。

    “多謝二皇子。”小川子忍著噁心地說道。

    可剛伸手來接，二皇子手一歪，就把一盤紅燒肉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