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父皇今日龍體違和，兒臣特來看看，不知您現在是否好些了？”沈昀面帶微笑問。

    “已好多了。”皇帝滿懷欣慰地說，“這是老毛病了，疼兩天就會好，你不必操心，辦好自己手頭的政務便是。”

    沈昀含笑點頭，應了句“是”。

    父子倆由於沒有政事要談，只聊了這麼幾句，便沒話題了，開始冷場，氣憤尷尬起來。

    現在就走也不妥，沈昀便把近日自己遇到的一些問題說出來，與他探討。

    於是氣氛又慢慢緩解，父子兩個越聊越起勁，皇帝甚至感覺頭也沒這麼疼了。

    以前沈淵還是太子時，從不會拿朝政主動來向皇帝討教，因此皇帝感到寬慰，也覺得新鮮。

    聊了近半個時辰，眼看天色很晚，沈昀便起身告辭。

    不料這時，他忽然聞到一股奇怪的味道，下意識吸了吸鼻子。

    是火藥味！

    氣味很淡，但由於他的嗅覺一向比常人靈敏，故而這麼多宮人尚未察覺，他便先警鈴大作。

    “有炸藥！父皇快走！”

    沈昀來不及多言，一把將皇帝拽下來，扶著往外面跑。

    剛到門口，轟地一聲巨響，瞬間地動山搖，殿內的宮人甚至來不及反應，就被炸飛，死無全屍。

    楚紫楠這時正往這邊趕，看到一團巨大的亮光從皇帝的寢殿方向傳來，在原地呆愣了一瞬，大叫不妙，趕緊跑去。

    濃烈的火藥味在空氣中飛快蔓延開，嗆得人無法呼吸。

    現場驚叫聲此起彼伏，混亂不堪，還活著的人逐漸回過味來，紛紛跑向那片廢墟。

    “皇上！”

    “快，快找皇上和三皇子！快啊！”

    楚紫楠看著這個場面，再次呆愣住。

    地上到處是血和殘肢斷臂，除了火藥味之外，又有血腥味襲入鼻腔，叫人忍不住想作嘔。

    “皇上找到了，快來！”

    “三皇子也找到了，在這兒呢！”

    驚慌的叫聲傳入耳，楚紫楠這才猛然回神，立馬尋聲跑去。

    宮人們小心地將皇帝抬到空地放下，提來燈籠將這裏照亮，但見他臉上身上全是血，人早已沒了意識。

    汪成忙亂間看見楚紫楠過來，一把將她拽住，“楚姑娘，你趕快看看！”

    “好。”楚紫楠蹲下身給皇帝診脈。

    脈象雖然亂，但依舊有力，且粗看後，在身上並未發現太深的傷口，初步診斷性命應當無礙。

    眾人這才鬆了口氣，趕緊把皇帝抬起，去往距離此處最近的殿裡安頓。

    “三皇子呢？”楚紫楠記得方纔有人喊沈昀，急忙去找。

    濃煙尚未散去，夜色依然深沉，到處是亂竄的人，根本辯不請方向。

    正焦急時，聽見有人喊道：“在這裏！”

    楚紫楠和汪成趕過去，卻見幾個宮人將地上的人圍住。

    “三皇子他……”

    “他怎麼樣？”楚紫楠幾步上前，將他們推開，被眼前所見驚得呆住。

    地上的人只剩下半邊頭顱，胳膊也少了一隻，血肉模糊，悲慘又可怖。

    這就是神仙在世，也救不回來了。

    汪成驚叫一聲，因本身受傷，加上受到刺激過大，眼前一黑，直接暈了過去，其他人也都不忍去看，站在旁邊低泣。

    楚紫楠腦子裏空白了一瞬，眼前浮現沈昀生前的音容笑貌，立時紅了眼眶。

    怎麼會這樣？他明明眼看就要當儲君了，還有那麼多事沒做，為什麼就死了呢？

    外面的禁軍以及其他宮裏的人紛紛趕過來，身在定王府的沈遲也很快收到訊息，飛奔向皇宮。

    待他趕到現場時，禁衛們已經將能拼湊起來的屍體基本上都收好了。

    三皇子在側殿，身上蓋著白布，無聲無息地躺在地上，旁邊一眾宮人跪在地上啜泣。

    汪成已經醒來，也沒去處理傷口，只呆愣愣地癱坐著，直到沈遲進來，才猛然回神。

    “王爺，三殿下是為護皇上而死的。”

    沈遲緩步走過去，俯身掀開白布，望著那已經血肉模糊的屍體，手抖了一下，緊跟著，一隻無形的手攥住他的心，狠狠地撕扯著。

    不一會兒，白布掉回去，蓋住沈昀的遺體。

    他強忍悲痛站起身，沉聲問到：“炸藥是怎麼來的？兇手抓到沒有？”

    汪成低著頭回道：“有人從宮外挖了條地道進來，直通皇上的寢殿，炸藥就堆在密道里，事發之後實在過於混亂，兇手在禁衛趕來之前就跑了，沒有抓到。”

    “地道？”沈遲皺緊眉頭，頓時怒火沖天，“有人挖地道通往宮裏都沒人發現？那群禁衛都是幹什麼吃的？”

    從宮外到中宮，地道是很長的，沒有幾年根本不可能完工，這期間竟然一直沒人察覺！

    一時間，汪成和一眾宮人都沒說話，也不敢說話。

    在殿內待了一會兒，沈遲轉身出去，準備找郭力。

    楚紫楠聽說他來了，正好趕過來，兩人在廊下碰面。

    “三皇子的事……你節哀。”

    除了叫他節哀，她實在不知道該說些別的什麼，在此痛失親人之際，再多的語言都是蒼白的，說了也白說。

    沈遲點點頭，問：“皇上怎麼樣？”

    “我給檢查過了，他沒有大礙，應該吃用不了多久就能醒。”楚紫楠雖然嘴上沒說，但內心深處，她真的希望死的是皇帝，而非沈昀。

    沈昀若活著，就可以直接當皇帝，一切都會往好的方向發展，可他死了，一個重大的問題也隨之來了——該立誰為太子。

    接下來，朝中又將迎來一場動盪。

    另外，蘇貴妃和阮姝要如何面對這樣殘酷的現實？

    “死不了就好。”沈遲的話裡沒帶任何感情。

    現在三皇子已經沒了，如果皇帝再死，整個皇室將會亂套，朝堂也會跟著亂，其後果可想而知。

    “你忙吧，我去找郭力。”

    “等等。”楚紫楠把他拉住，走到角落裏說話，“有件事我要跟你說。”

    她要說的當然是李貴嬪受周家人脅迫，在後宮給妃嬪們下毒的事。

    “所以我懷疑，這場暴亂也是周家人弄的。”

    沈遲聞言，瞳孔驟然一縮，渾身釋放出殺氣。

    “我會去天牢看看。”

    “那你千萬當心一些，我擔心他們會趁亂再出手，”楚紫楠緊握住他的手，目露擔憂，“不能再出事了。”

    雖然到現在為止，她一直表現得很鎮定，但實際上她跟其他人一樣，也被嚇到了，她真的很怕什麼時候會再來一場大禍。

    “我會謹慎的，”沈遲將她微顫的手回握住，輕捋著鬢邊亂飛的髮絲，“別擔心。”

    楚紫楠與他對視，點點頭：“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