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時，酒宴準備好，眾人便去吃飯，此話題暫時不談。

    飯桌上一片和樂，溫馨融洽。

    楚紫楠雖未表現出任何不適，但心裏總還是覺得，自己是個外人，表面與他們再和諧，也無法真的融入這個家庭。

    如果不是發生前面那些事，她趕巧就幫到了阮家兄妹，他們還會像現在這般熱情？

    答案顯然是否定的。

    這種並不純粹的親情，她不喜歡，因此坐在這裏，始終有些不自在。

    用完飯後，又跟老夫人聊了會兒天，就告辭離開了。

    走出阮家，外面雪花紛飛，地上已然積了一層白。

    楚紫楠登上馬車，想了想，對外面的陳五說：“去定王府吧。”

    “好嘞！”陳五的話聲聽上去帶著一絲歡快。

    待馬車在定王府門前停住，楚紫楠掀開簾子去看，見雪下得更大了，王府門口只剩下硃紅色的大門還沒被覆蓋。

    門房看見來的是楚紫楠，立刻叫人來開大門，將她迎進去。

    此時的沈遲還在書房裏，不知道忙著處理什麼事。

    趙強迎出來說：“楚姑娘來了可太好了，快去勸勸王爺，今日除夕，還是要適當歇歇的，怎麼能一直悶在書房？”

    “工部很忙嗎？他不是隻得了個閒職？能忙什麼？”楚紫楠覺得，沈遲這人好像總是有些奇奇怪怪的事情要忙。

    “不是工部的事，忙別的呢。”至於忙的是什麼，趙強自然不能說。

    楚紫楠倒也不多問，跟著來到沈遲的住處，走進院子。

    趙強前去敲書房的門，說：“王爺，楚姑娘來了。”

    只一小會兒的工夫，門便從裡頭拉開，沈遲快步出來。

    “還以為你今日會去阮家那邊，怎麼到我這兒來了？”

    “我去過了，”楚紫楠邊與他進堂屋邊說，“剛從那邊過來的，我知道三皇子和蘇貴妃都在宮裏，所以你肯定沒地方去，這樣的日子孤家寡人，也怪可憐的，就來陪陪你咯。”

    “是嗎？那你還真是貼心嗷。”沈遲也不在意被她損，反而很高興。

    伸手幫楚紫楠撣去身上和頭頂的雪，讓人另外再搬了一隻暖爐過來，之後又備了些果酒和吃食，這才坐下說話。

    “你這一天到晚的忙什麼呢？連除夕也不放過自己？”楚紫楠丟了兩粒花生米進嘴裏，又美滋滋地飲了一口酒。

    沈遲並沒有瞞她的意思，說：“看了幾封從北疆軍中送來的密報，有點擔心。”

    他曾是北疆大營的統帥，有人脈在那裏，且有人給他彙報那邊的情況，一點也不稀奇，楚紫楠更感興趣的是，什麼事能讓他大過年的也愁眉苦臉。

    “出什麼事了嗎？”

    沈遲的面色愈發凝重，“半個月前，北荻人襲擊了北邊的好幾座大城，燒殺搶掠，上萬百姓遭到屠殺。”

    “周韜呢？事發之前他難道沒有收到一點風聲？”楚紫楠氣憤難當，周韜是個經驗豐富，很有才幹的統帥，邊防不應該如此鬆懈纔對。

    “他當然收到了邊防那邊送去的訊息，但並沒有予以重視，也未曾增兵去防禦。”沈遲捏著手中的酒杯，目光森然。

    “事發之後他才帶著人前去支援，可那時北荻人早就撤了，他在給皇上的奏摺裡寫的理由是，自己判斷失誤，以為北荻人要聲東擊西，真正要襲擾的是北陽關，所以纔沒有增兵。”

    楚紫楠朝他看過去，見他臉色陰沉沉的，手背上青筋凸起，怕他將酒杯捏碎，弄傷自己，便把杯子拿過來。

    “你覺得他並不是判斷失誤，而是有意為之？”

    沈遲頷首道：“對，以周韜的能力，不應該判斷失誤，這個表現跟他以前在西南一帶時的戰績完全不符，況且底下那麼多將領極力勸說他增兵，他卻置若罔聞，一意孤行，這很蹊蹺。”

    停頓了一會兒，他忽然冷笑一聲。

    “而且還有更蹊蹺的，周韜在北疆的五年多裡，北荻人每隔一段時間就會在邊境劫掠一次，每次他都沒有展開及時的防禦，事後雖有反擊，卻並不激烈，軍中不少人的家屬都被北荻人害死，很不認可他的這種不作為，只是敢怒不敢言。”

    打北荻人卻不嚴打，總能給他們以喘息時間，這不就是之前說過的養寇自重嗎？

    “那你說，皇上知道嗎？”

    沈遲不假思索道：“皇上精明著呢，怎能看不出來？但周韜至少能把北陽關牢牢守住，令北荻人無法南下，換了個人去，就未必有這能耐了。”

    正因如此，皇帝纔不得不忍著周韜，讓他擔任統帥這麼多年。

    楚紫楠當然明白這其中有難處，只是覺得，太苦了北疆的百姓。

    “所以說，皇上要除掉周韜，就必須找個穩妥可靠的人去接替他的位置，縱觀滿朝文武，最合適的人選，自然是你。”

    沈遲當然不懷疑自己的能力，“可皇上多疑，未必能把兵權交給我，當初我還在北疆的時候，他就屢次派人過去監視，生怕我造反。”

    北疆大營的兵力加起來可是有十五萬之多，如果全部跟著造反，那必定比晉王叛亂難收拾得多，何況沈遲又是未曾有過敗績的戰神，朝中沒人能跟他打，皇帝忌憚也挺正常。

    “那是以前，或許等三皇子坐上了儲君之位，一切又會不一樣，沉下心來，慢慢等待吧。”

    沈遲蹙眉：“只盼皇上及早做出行動，不要讓耽擱太久，我等得起，北邊的百姓可等不起，北荻人更是不會等。”

    談了這麼個沉重的話題後，兩人的心情都變鬱悶了。

    過了半晌，楚紫楠將杯中剩餘的一口酒喝完，又倒了一杯，並給沈遲的酒杯滿上。

    “現在什麼也做不了，想這些只是徒增煩惱，不如暫時不去管了，喝酒！”

    沈遲暫時拋卻腦海中那些煩心事，端起酒杯飲了幾口，望著她，唇邊露出一絲笑：“幸虧你過來了，不然今日我還真是挺難熬的。”

    “是吧？”楚紫楠有些小得意，又給兩人各自滿上酒杯，一口悶。

    “這個酒酒勁還是有點大的，你別喝得太猛，一會兒喝醉了可有的你受。”要再倒的時候，沈遲按住楚紫楠的手提醒道。

    楚紫楠衝他笑了笑，說：“放心，我有分寸，不會把自己灌醉的。”

    “那你悠著些。”沈遲不太放心地放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