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紫楠先看過他右手的脈象，又看左手的，並沒診出什麼異常。

    “我的耳朵要是一輩子好不了，你難道一輩子懷著這份愧疚，小心翼翼地守在我身邊不成？”沈遲忽的抬起黑眸，凝視著她問。

    “會好的。”楚紫楠說得並不是很有底氣。

    “那要是好不了呢？”

    “那我就守你一輩子。”

    這話是沒經過思考，脫口而出的，說完楚紫楠才意識到不妥，於是又趕緊補充：“我是說，我一定會想辦法把你治好。”

    沈遲垂下眼瞼，遮住眼底的失望，而後搖了搖頭。

    “不用這樣，我的腿是你治好的，你不欠我什麼了。”

    他盼著楚紫楠留在自己身邊，是因為心甘情願，而不是因為愧疚。

    “你這意思，像是要趕我走？也是，你的腿康復了，再也用不著我，我是不該再賴在你身邊。”

    短暫的沉默後，楚紫楠起身告辭，頭也不回地走進了蒼茫的夜色中。

    良久之後，沈遲抬頭望向外面，靠到椅背上，陷入沉思。

    接下來幾日裡，楚紫楠沒去見沈遲，終日都跟軍醫們混在一處。

    因為有幾個士兵得的病比較特殊，正是危急之時，軍醫們束手無策，只得求助於她。

    而她又閒著沒事，加上跟某人鬧了不愉快，自然樂得幫忙。

    “楚姑娘，這幾天怎麼不見你去找定王了？”閒下來時，有個軍醫問道。

    另一人也好奇，“是啊，這幾天你都沒離開過，該不會跟王爺鬧彆扭了吧？”

    楚紫楠哼了哼，撇嘴道：“我是誰，哪裏敢定王鬧彆扭，實不相瞞，我是被開了。”

    “被開了？什麼意思？”

    “就是被辭退了，王爺用不著我了。”

    話剛說完，有人咳了幾聲，幾個軍醫齊刷刷朝營帳門口看去。

    楚紫楠轉頭一看，沈遲坐在輪椅上，身影籠在夕陽燦黃的光裡，面色微沉地看著她。

    “找我的？”

    “跟我來。”沈遲手一擺，令侍從推著輪椅離開。

    “去就去。”楚紫楠將茶杯一放，撣了撣身上的灰塵，在軍醫們的注視下，瀟灑地跟了出去。

    來到帳外無人處，站到沈遲身邊，沒好氣道：“什麼事？”

    沈遲從衣袖裏拿出一封信，遞過去，“方纔京城有人來報信，說你外祖母病重，請你速趕回去看看。”

    “外祖母病重？”楚紫楠趕忙接過信來看。

    筆跡是阮姝的，她之前曾見過多次，故而認得，上面確實寫阮家老夫人突然病重，太醫束手無策，讓她趕回去給她醫治。

    老夫人年紀大了，且這幾年身體本就不好，會突然病重並不奇怪。

    “那我得立刻就出發，王爺，我……”

    沈遲明白她的意思，頷首道：“馬匹和乾糧本王都讓人備好了，另外還有六個護衛，讓他們陪你一起上路，也好保護你的安全，同時也是防著阮泓。”

    老夫人病重，阮泓自然也要趕回去的，不過鑑於他和楚紫楠畢竟是表兄妹，互相縱然看不順眼，應當也不至於害對方。

    “多謝。”楚紫楠把信收好，趕忙回去收拾行李。

    走了兩步，又回頭看向沈遲，正好對上他的目光。

    “你多保重，咱們京城見！”

    沈遲輕輕點頭，“好。”

    匆忙將行李收拾完畢，楚紫楠又寫了兩張藥方交給軍醫，叮囑了一些注意事項，這才離開大營。

    阮泓和幾個護衛以及京城來報信的人已經在門口等了有一陣。

    “你怎麼纔出來？祖母病重，危在旦夕，片刻也耽擱不得的！”

    楚紫楠翻了個白眼，反嗆道：“嫌我慢呀？你可以先走啊，我讓你等我了嗎？你是不認路不敢一個人趕路還是怎麼的？”

    “我要是會醫術，能給祖母治病，早就走了，還管你幹什麼？”阮泓攥著馬鞭，不滿地看著她。

    “知道我纔是會醫的那個，還不對我客氣點？”楚紫楠將行李撂到馬背上，翻身上去。

    阮泓也跟著上了馬，咬牙切齒道：“別忘了，祖母也是你的長輩，你有責任回去救她！”

    楚紫楠冷哧：“你之前不是老說什麼親疏有別嗎？按道理你應該責任重些，而我，我不過是個外孫女而已，就是沒及時趕回去，也沒人會責難我什麼。”

    “你……”阮泓徹底被激怒，兩眼瞪圓，“這種話你也說得出來？”

    “怎麼說不出來？我這個人就是冷血無情，你今天才知道麼？”楚紫楠勾唇譏笑了一聲，一夾馬肚子，打馬而去。

    幾個護衛立馬跟上去，馬蹄聲噠噠地響，揚起一陣塵土。

    阮泓動了動嘴唇，罵了幾句什麼，只得也趕緊追去。

    由於信上說老太太病得急，楚紫楠和阮泓也不敢耽擱，路上幾乎沒怎麼休息，連著趕了三天三夜的路，實在是人馬都熬不住了，這才於這天黃昏停下來歇息。

    幾人也沒搭帳篷，直接找了個稍微能擋風遮雨的半露天山洞棲身。

    胡亂吃了點東西后，楚紫楠感覺眼皮有千斤重，怎麼也撐不起來了，便坐到角落裏，靠著牆壁睡了過去。

    不知過去多久，一陣涼風颳來，她半睡半醒間抱緊身子，換了個姿勢準備繼續睡。

    忽然咻咻幾聲響，黑暗中感到有股殺氣撲面而來，猛地驚醒過來。

    “快躲！”

    然而還是晚了一步，幾個護衛剛醒就被箭穿了心，當場斷氣。

    而楚紫楠從空間拿出一塊盾牌擋在身前，正好擋住飛來的利箭。

    不一會兒，亂箭停了，遠處亮起火光，樹叢中人影晃動，有一夥人朝這邊走了過來。

    楚紫楠心頭一緊，將盾牌扔回空間，回頭喊了阮泓一句，問道：“你怎麼樣，死了沒有？”

    “離死還遠呢。”阮泓沒有盾牌做遮擋，全靠躲得快才保住性命，但饒是如此，左邊小腿還是中了一箭。

    他咬緊牙關，自行將箭拔出，忍不住悶哼了一聲，跌坐在地上，艱難喘息。

    楚紫楠連忙拿出一瓶藥，撒在傷口上，而後粗略幫他做包紮。

    待那夥人到了近前，她藉着火光往地上一掃視，見六個護衛無一倖免，全部被殺，頓時怒火中燒。

    “我跟你們拼了！”

    “拼？你拿什麼拼？”

    一道耳熟的聲音傳來，帶著譏諷的意思。

    楚紫楠定睛去看，見從人堆裡走出來的居然是司徒謙，不由吃了一驚。

    “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