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九章 是她連累了他
“不知秦公子可否方便,將殿試當日所寫策論,複寫一次。”只聽雲知渺低聲道。
秦逾舟有些不解,轉而去看雲輕宛,見她亦是點頭,便輕輕頷首朝書桌走去。
他低咳幾聲,骨節分明的手握筆行雲,墨跡在紙上躍然。不消一刻鐘,一篇工整的文字便填滿宣紙。
他吹乾墨跡,雙手交予雲知渺,雲知渺只是粗看一遍,便已然篤定了心中猜測,復而交給雲輕宛。
雲輕宛逐字閱過,目光停在那些振聾發聵的文字上,眼睫顫動。
殿試題,論帝王之政與帝王之心。她雖不懂朝政,但自幼通詩書曉文章,這篇策論實乃上佳之作。若是這樣的文章都要落榜,中第之人豈非個個都是天上文曲,才華可比仙人?
雲輕宛緊抿唇瓣:“做出如此錦繡文章,卻榜上無名,秦公子……這太不對勁了。”
“不對勁?”秦逾舟略帶病容的面龐透出幾分不解。
“你難道從來沒有想過,落榜存在貓膩嗎?”雲知渺搖搖頭,“以你之才,絕不會是這個結果。”
秦逾舟笑嘆一聲:“逾舟一介窮苦書生,中即命也,不中亦命也,乃我課業不精,文不如人,判卷的大人們皆是國之棟樑,何至於有貓膩。”
落榜時,他也曾苦而不解,拜於某判卷大人門前求由,那大人讓門房傳了一句話——“文章空有架構,卻失靈氣。”
他渾渾噩噩地思考了好幾日,將自己的文章背默數遍尋找原因,卻終不得其意,大概就是沒有那所謂靈氣,纔想不明白吧。
“逾舟……”雲輕宛欲言又止,輕輕地喚了一聲。
雲知渺有些無奈,她忘了,秦逾舟現在還不是在官場遊刃有餘的文官新秀,只是個單純執拗又崇敬那些翰林大人的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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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雲府的馬車上,雲輕宛默默垂眸,手裏捧著秦逾舟默的那張策論,柳眉緊蹙不鬆。
雲知渺挽起車簾,夾著絲絲雨水的風飄進來。
“輕宛姐姐在想什麼?”
“我……”雲輕宛彷彿忽地回過神來,“渺渺,你覺得……會不會是……”
她心中生出了幾分愧疚。
前些日,周景瑞曾找過她幾回,或是半路擋著馬車,或是藉機偶遇,翻來覆去無外乎就是那些話,讓她相信他不是真心娶宋雨薇,待時機成熟定會補償她。
她萬分頭疼,不是沒冷言劃清關係,也不是沒有躲著,但周景瑞總是陰魂不散,她甚至至今都還不明白,自己究竟是哪裏招惹了他,要讓他這般糾纏。
那時渺渺不在上陽都,她也無人傾訴,與秦逾舟通訊便頻繁了些。
而至那幾日後,周景瑞沒再出現過,她也沒有多想。
如今回憶起來,會不會是周景瑞知道了她和秦逾舟互通書信,才遷怒於他給秦逾舟使絆子。
是她連累了他嗎?
雲知渺道:“姐姐心裏有猜想了吧。”
雲輕宛艱難地點了點頭:“若真是三皇子,那都是我連累了逾舟。渺渺……現下該怎麼辦,我不能眼睜睜看著逾舟多年苦讀毀於一旦,他不該平白遭受這些了。”
“但我們並沒有證據,又都是閨閣女子,姐姐覺得該如何替秦公子出頭?”雲知渺反問道。
雲輕宛蹙眉為難,一時間也想不出好法子。
只見雲知渺嘆口氣,對車伕低聲囑咐了一聲:“去林嶽樓。”
車伕轉動纖繩,馬車平穩轉了方向朝前駛去,穿過人聲鼎沸的大街。
“去林嶽樓做什麼?”
雲知渺沒有回答,過了一會兒馬車停在林嶽樓前,只見樓闕前擺著一方書攤,一名布衫高個的青年正搖著摺扇扯嗓子吆喝。
“——策論文章,狀元郎親筆之作,三文一份,讀完受益匪淺吶!”
幾個書生擠在攤子邊上,舉著手裏的銅錢,亦有人問:“只有狀元郎的嗎,其他人的有沒有?”
“都有都有,榜眼探花從前寫的文章都有,哎——不要擠,一個一個來!”
雲知渺讓曉兒去書攤上將所有文章都買了一份,一疊厚厚的文卷被送進馬車。
雲輕宛翻開頂上一篇,赫然便是這次殿試,狀元所著文章。她逐字逐句讀去,又將其他的文章也細細看過,氣憤之色難掩。
“這些人的文采雖好,可連我一個小女子都分辨得出來,根本比不上逾舟寫的那篇,判卷的那些大人眼都是瞎的不成?”
若是平時,一向溫吞的雲輕宛斷是說不出這種話,但她現在又氣又急,對自己也埋怨起來。若不是因為她,秦逾舟何至於受無妄之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