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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連自己娘也賣

    “人家說了二兩就是二兩,張員外家闊著呢,還能騙你?”王金蘭有些不耐煩,擺擺手道,“好了,這事兒就這麼定,你去換身乾淨衣裳,娘現在就帶你去大壩村!”

    說罷,王金蘭就推搡著雲知渺進了屋。

    翠丫住的屋子是原先雜物房改的,逼仄的屋子連窗戶都沒有,白日裏也暗得很。王金蘭掀開老舊的木箱子,在裡頭翻撿一通,才找出一件較新的衣裳。

    淺灰色的窄袖短衫,還是半年前村裏鄭屠戶家閨女扔了的,王金蘭養了翠丫十幾年動輒打罵,也從來沒給她置辦過新衣,總撿村裏女娃娃們不要的,塞給翠丫就算了事。

    王金蘭兩隻手捏著灰色衫子皺眉,連個像樣的新衣也沒有,人送過去灰頭土臉的,張員外會不會壓價?

    擔憂的心思也只存在了片刻,王金蘭安慰自己,價錢都談好了,要是對方敢壓價,她非得好好鬧一通。

    “就穿這件吧,換好了去洗把臉,娘在外頭等你。”

    擱下衣裳,王金蘭匆匆邁了出去,屋門啪地關上,屋裏越發暗了。

    雲知渺搖頭咂舌,好歹是養了十幾年,換了旁人,就算不是親生也多少有些情分,可王金蘭夫婦,是從裡爛到外的黑心腸。

    她不是不知真相的原主,不可能坐以待斃。

    雲知渺飛快地換上衣裳,又將長髮整整齊齊地盤成髻子,到廚房打水洗把臉的功夫,偷偷從灶下抓了把灰塞進袖袋,而後若無其事地走出院子。

    王金蘭已經在院子外站著,見她出來,忙扯著她胳膊走。

    從春雨村到大壩村要走一個時辰的山路,直至日頭開始下沉,兩人也踏進了大壩村的地界。

    今日王金蘭穿著一身煙青色衫裙,髮髻梳得整整齊齊,還插了一隻銀釵。雲知渺一路沉默,家裏窮得快揭不開鍋,王金蘭還有心思打扮自己,甚至寧願將翠丫賣了,也不願賣她頭上那隻銀釵換銀錢。

    王金蘭自是不知雲知渺對她的鄙棄,她滿心都是即將到手的五十兩銀子,步子走得越發快,臉上也忍不住冒出笑容。

    一處岔路口,雲知渺忽然停住腳步,扯住了王金蘭的袖子。

    “娘,前幾天去鎮上趕集賣竹簍的時候,大壩村的吳叔賒了四個簍子還沒給錢,剛好走到這兒了,我先去收了錢,再去張員外家吧。”

    “幾個破竹簍子值什麼錢,你做了丫鬟還怕沒工錢拿?”王金蘭沒好氣地瞪她,彷彿幾天前因為旁人賒賬狠狠打了翠丫一頓的不是她。

    “那都是我辛苦編的簍子……”雲知渺垂著腦袋,“來都來了,也就是走幾步路的功夫,娘要是嫌累,我自己去也行。”

    說罷,雲知渺邁步就走。

    王金蘭哪裏敢讓人離開視線,想去拽她,瞥了幾眼路過的村民,又怕死丫頭一根筋嚷起來,只好快步跟上。罷了,是不差這一會兒功夫。

    大壩村吳勇年,雲知渺對這個名字印象深刻,沿路打聽到住所,她領著王金蘭找到了一處小院。

    院落空曠,主屋的門牢牢關著,窗紙透出裡頭微微晃動的人影。

    雲知渺轉身道:“娘,你在院子裡等一會兒,我去拿了錢就來。”

    “快點兒,別磨蹭。”王金蘭瞟她一眼,走得久也有些累,順勢在院子裡的矮凳上坐下。

    雲知渺深吸一口氣,回想著原書中一段情節。

    大壩村的吳勇年,明面上是老實巴交的莊稼漢,背地卻做著拐販人口的買賣。

    書中原主委身給張員外後才被國公府尋回,因破了身子又受到虐待,回了國公府後也是驚懼瑟縮。相反王金蘭與李二鐵的女兒自小被養在國公府,知書達理蕙質蘭心,即便後頭知曉原主纔是真千金,府中人也依舊對假千金雲輕宛要更親近些。

    國公爺與國公夫人深感愧對原主,為原主指了一門親事,議親物件卻嫌棄原主膽小畏縮,反倒相中了儀態端方的雲輕宛。

    流言與羞辱,終於擊碎了原主本就脆弱敏感的心,新仇舊恨發酵,她也在惡念中踏上不歸路。

    吳勇年的身份,是原主當初在大壩村偶然發現的。書中曾寫,原主想讓雲輕宛從國公府消失,便將雲輕宛騙出府,使了銀錢讓吳勇年將人發賣到窮鄉僻壤。

    只是雲輕宛有女主光環,在被賣的路上被男主相救,原主又怕被吳勇年供出來,再次買兇殺人,卻被男女主抓個人贓並獲,惹得雲國公夫妻也對她厭棄失望。

    雲知渺飛快地從袖子裡抓了一些灰,薄薄地擦在臉上,蓋去了原本凝脂般的膚色。

    她按照書中所寫的接頭暗號,伸手叩門,三長三短的沉悶聲,讓屋裏的吳勇年頓住動作。

    大約等待片刻,屋門從里拉開,雲知渺視線中出現一名身形高大的中年人。

    “你……”

    “逐雲追月,泥折牡丹。”雲知渺低聲念。

    吳勇年審視著眼前這個麵黑削瘦的小丫頭,目光又順著她身後看過去,見院子裡坐著一名豐腴婦人,疑心更甚。

    “你怎麼會知道朱河幫的暗語?”吳勇年壓低了聲音。

    雲知渺微微一笑:“我是耿爺手下的,院子裡那個貨,收不收?”

    朱河幫一直給周國各處牙行供貨,其中分工明確,吳勇年是負責銷貨的人之一,幫派中也有不少專門拐人的嘍囉,稱為“引子”,耿爺是專管引子的。

    吳勇年上下打量著雲知渺,試探道:“你一個女娃娃,怎麼當的上引子?”

    雲知渺道:“引子又不分男女老少,只要能辦事,耿爺都是用的,吳爺不會連這個都不知道吧。”

    她說得坦然,吳勇年盯了片刻,心底的疑雲消了大半,但做這行的人謹慎,他不得不再細問一番,遂笑道:“那倒是沒錯,外頭那個你怎麼騙來的?”

    雲知渺聳了聳肩:“那個啊,是我娘。”

    “你……你娘?”吳勇年睜大了眼,“你瘋了,連自己娘也賣?”

    雲知渺伸手掏了掏耳朵,活脫脫一副痞相:“噢,我是我爹和外頭寡婦生了抱回來的,她看我可不順眼了,恨不得打死我,還要把我抵給別人做妾,所以我決定先下手為強。”

    少女彎起杏眼,理所當然的模樣讓吳勇年都看呆了。

    真是活久了什麼事兒都能碰上,見過賣兒賣女,還沒見過賣孃老子的。

    雖說不是親孃,好歹名分是母女。

    “吳爺到底收不收啊,不收我找隔壁村葛大富去了。”雲知渺催促道。

    吳勇年這下再沒有疑心,她連葛大富都知道,必定是引子無疑。

    “收的收的……”

    各個分銷人之間也是要比業績的,上一季葛大富的業績就超過了他,他銷冠地位不保,好不容易有送上門的生意,怎麼能把人放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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