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勝卻硬著脖子悶聲悶氣地說道：“當事人一直都沒有承認罪行，而且我看了整個案件審訊過程，有些太過草率的感覺，難道吳隊沒有發現？”

    吳匡從口袋裏掏出一包煙，丟了一隻給對方後就給自己點了起來。“有多少案子犯罪嫌疑人都死不認罪，那是因為他們都心存僥倖。”

    “難道你沒有聽過這樣一句話：坦白從寬牢底坐穿，抗拒從嚴回家過年。這些年多少案子，都已經證據確鑿了還是死咬著不放，就是因為審理機制有漏洞。”

    陳勝把煙拿在手上，卻沒有想要點燃的意思。繼續開口道：“我相信自己的眼睛，郭炳生在這個案子上並不是完全因為嘴硬，確實是心有不甘。”

    吳匡猛吸了兩口，只見香菸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成飛灰。他將菸屁股用力地按在桌上的菸灰缸，並重重地碾了碾，然後從桌子上跳了下來。

    他什麼話也沒有說，徑直走到了存放案宗的資料櫃裏。十分熟悉地從上面抽出了兩份卷宗，然後又大步地走了回來放到了桌上。

    陳勝有些不明所以，這兩份檔案明顯不會是與自己剛剛所說的案件有關。為什麼隊長要將風牛馬不相及的檔案拿過來，他可以確認搶劫案只有一份檔案。

    吳匡又抽出一支菸點了起來，然後指了指桌面說道：“你把這兩個案子也看一看，等你看完了應該就明白與那搶劫案有什麼關聯了。”

    陳勝按捺住想要開口詢問的衝動，因為他知道隊長這樣說了，就不會再給自己其他解釋。

    牆壁上的錶盤發出“嘀噠嘀噠”的聲響，時間就這樣一分一秒地流逝。總算兩本卷宗都被翻完了，如果說真要有什麼關聯，那隻能是上面嫌疑人也叫郭炳生。

    “吳隊，上面這個郭炳生不會就是咱們抓回來的那個吧。我看這兩份案件的最後結果都是因為證據不足將人釋放，可是上面日期離現在已經有十年之久了。”

    此時，房間裡已經迷漫著濃濃煙霧，可見就在剛纔吳匡抽了不少煙。

    “這三個案件的嫌疑人都是同一個郭炳生，而之前的兩個案件也確實因為證據不足只能將他釋放，因為缺少了第一證人，也就是受害人的證詞。”

    “因為被搶劫的當事人在事情發生的同時就失去了生命，缺少了這一環又沒有目擊證人以及足夠份證的佐證者，就算知道對方是兇手卻無可奈何。”

    陳勝被這一番話給驚呆了，可是這樣又怎麼斷定對方就是兇手呢？既然可斷定又為何無法拿出證據來。

    沒有等他問出口，吳匡已經接著說了下去。“這兩個案子發生時，我和你差不多年紀，也是剛剛來到警隊。案子的主事者，就是帶我入這一行的師傅。”

    “雖然師傅一直沒有說出原因，但是我相信他沒有必要捏造這種事實。況且最終也兩次都將他釋放，而此後他就一直在後悔為什麼要如此強調證據。”

    陳勝感覺到腦子有些不夠用了，想要問些什麼，卻又不知道要如何問起。只能沉默著等待，因為他相信隊長既然開口了就還會繼續說下去。

    煙霧又一次在房間迷漫起來，透過煙霧吳匡的聲音淡淡地響起。

    “其實當年一開始我也沒有想明白，沒有證據那就無法說明對方就是犯人。那將人釋放也是應該有之義，又有什麼好後悔的，直到我自己也碰上了這種事。”

    “當時師傅已經退休了，我抓到了一起殺人案的嫌疑人。同樣缺少證據，因此就進行走訪找尋證人，很多人都怕事不敢指證，只有一個女孩勇敢站了出來。”

    說到這裏，吳匡停了下來，已經消散不少的煙霧後可以看出他陷入回憶之中。但是陳勝依舊保持沉默，只是幫忙又為對方點燃了香菸，因為知道肯定還有下文。

    “只可惜那女孩並不是關鍵證人，所提供的證詞也因為少了最關鍵的部份。所以最終那個人被無罪釋放，不但使我們的公信力下降，同時出現了嚴重後果。”

    “那個晚上，因為大家都感到沮喪就湊在一起喝得酩酊大醉。只到第二天醒來了，才得知那個嫌疑人連夜進行報復，女孩一家無一倖存。”

    陳勝聽到這裏，心情已經變得很是壓抑。他也不受控制地拿起了香菸，點燃之後深深地吸掉了大半隻。

    “後來我就一直後悔，為什麼明知道對方是窮兇極惡的壞人。還要固執地認為沒有證據就要釋放對方，為什麼要講究就事論事和對事不對人。”

    “就算沒有起殺人案，之前所做的那些行為就已經證明對方並不是一個好人。爲了堅持心中的行事準則而導致無辜受到傷害，到底是對還是錯？”

    陳勝上前拍了拍吳匡的肩膀，說道：“吳隊事情都過去了，再去討論對錯又有什麼意義。我們只能繼續前行，將每一個犯人都繩之於法。”

    吳匡笑了笑，將煙盒裡最後兩支菸拿了出來。

    “從那次之後，我的準則就變了。對人不對事，只要對方確實罪有應得，那麼不管當時接手的案件是否與他有關，那麼就要借些機會讓他得到應有懲罰。”

    陳勝聽明白了對方話中的意思，可是心中卻依舊無法釋懷。他收斂起了笑意再次沉默了下來，到底哪一種行事準則纔是正確的。

    吳匡站了起來，將三份卷宗放在一起。

    “不管這次的搶劫是不是郭炳生所為，但是之前的兩起案件我相信當年師傅的判斷。所以這次不管如何，都要將他判刑入獄，正義雖然遲到，卻比不到要好。”

    “這個案件在內部已經蓋棺定論了，如果再對推翻那麼對於整個系統的公信力都是一種打擊。而且你想想作證的女子，還有報案人父子，他們會安全嗎？”

    陳勝艱難地點了點頭，只是決定開審那一天，自己去現場聽審。至於為什麼要這樣，他也給不出答案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