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心事
夔瑢坐在地上,小口小口地喝著魚湯,眼風時不時地往宋嬌身上瞥去。
他不曾記得年少時有和宋二小姐見過,對於此人的印象更是從到周國都城後來纔有的。
阿爹阿孃告知他自己有門指腹為婚的親事,對方是周國大將軍之女,出身地位十分尊榮顯赫。
彼時尚且在夏國中的夔瑢對於周國的瞭解只是從大人口中有聽說過而已,聽說那是禹州大陸上的強國,聽說周王十分會治理國家,他阿爹便是周國人。
若不是因為陰差陽錯遇上阿孃,阿爹定然不會到夏國來,也定然不會遠離故土多年。
年少時的自己偶然結識張天師,一心想要拜對方為師,進入龍虎山修道。
張天師見他身上尚且有幾分靈根在,便給了他一個圈養神獸的差事。
在距離龍虎山天師府不遠處的牧場天池上,少年夔瑢每日所做的事情便是將神獸一一放出,按照師兄們的要求對神獸加以管教。
阿狸阿孃十分贊同他和張天師來往,對於他二人之間的緣分更是讚不絕口。
夏國張天師聞名與整個禹州大陸,他不是夏國人,也不是周國人,誰人都不知道他究竟是從何而來。
但因著張天師一直留在夏國,諸多強國對於此處頗為忌憚,算得上是有給天師面子,未曾對夏國做出多麼猛烈的攻擊。
原本以為後來能夠順利敗入天師府成為修道中人,而後成為大陸上的靈力強者,可世間陰差陽錯的事情屬實太多,再後來的命運便由不得他自己了。
張天師在夏國王宮中有一處自己的長生殿,他曾經有跟著去過,自然而然也有見過那位四皇子。
人年紀不大,脾氣不小,渾身上下都透著股陰鬱氣,同他這種在外長大的少年全然不同。
不知因何緣故,張天師對於四皇子倍加寵愛,偶爾時甚至到了溺愛階段。
天師囑咐他今後便是四皇子的左膀右臂,一切要聽命於人,必須在他身旁好生陪同照顧著,不得有誤。
作為拜進天師府的條件,也因見著比自己小上幾歲卻十分缺乏安全感的小皇子容貌頗像阿弟,夔瑢最終答應下來,從此開啟顛沛流離的一生。
他記得自己在離開夏國前,曾經親自和阿爹阿孃拜別,也是於那日明明白白從他們口中得知自己的婚事。
阿爹給了他一枚同心玉佩噹噹做信物,讓他去周國都成宋府找宋大將軍。
彼時的夏國處在戰亂紛飛年代,邊境處的諸多小國野心勃勃,竟然想要群起而攻之。
在夏國王朝內憂外患之時,周國的橄欖枝瞬時拋入,周王以一種施捨般的姿態願意保他們十年和平安定,條件便是要讓四皇子進入周王宮當質子。
爲着外出保護皇子,也爲着去周國找自己指腹為婚的物件,夔瑢同沉默寡言的王子一同坐上前往周國的馬車。
車軲轆裹挾過塞外的風塵,此去一別便是經年,二人協同使者等人,在路上輾轉數月後終於抵達周國。
只不過他沒有如願去宋府,而是任由使者將自己送入周王宮,從進入宮門的那一刻,他的身份便從天師府小弟子夔瑢成了末路王朝夏國的四皇子。
而被師傅一直叮囑要好生保護著的四皇子,則是頂替他的身份順利進入宋府,以上門女婿的身份寄人籬下。
入周王宮後,起先他也是嚐盡冷眼,吃盡各種苦頭,而後在宮中有了幾個相結交的好友,日子慢慢有所轉變。
人雖是在宮中,可房間的風總是越過高牆撲進他的耳裡。
聽聞宋二小姐生性刁蠻異常,脾氣古怪難耐,偏身在以靈力為尊榮的禹州大陸上,她又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廢物。
或許因為在外受盡冷眼,他聽說宋二小姐對自己不遠千里迢迢趕來投奔的未婚夫婿很是不好,對人輕則言語侮辱,重則要打要罵。
後來在某次宋府舉辦的宴會上,他終於親眼見得宋二小姐。
身著錦衣華服的高貴小姐模樣很是桀驁不馴,不敢看向誰時,總是一副下巴微抬的姿態。
他記著那日宋府的宴會舉辦到很晚,自己也曾趁此機會和四皇子私聊過幾句。
四下找尋不到人的宋二小姐聞風趕來,不過身旁有其他賓客在場,對著未婚夫婿就是一頓劈頭蓋臉的罵。
身為隨從,亦是身為同生死共患難的好友,夔瑢忍過又忍纔沒有對宋嬌出手。
從那時起,他厭惡極了阿爹給自己定下的婚事,對於宋家二小姐更是討厭至極。
碗中濃白的湯終於見底,除了一些難以吞進腹中的小刺外,大的魚骨頭夔瑢都有咬碎嚥下。
困到有些頭點地的宋嬌終於見他把湯喝完,一時間喜上眉梢,自認為自己很有幾分下廚天分。
“怎麼樣,本小姐親手熬的魚湯,味道不錯吧?”
“你的身體雖然被治療的差不多了,但總歸是淋了半宿的雨,還是好好上軟榻上躺著吧,我找個地方隨意趴著就行,反正馬上天都快亮了。”
隨手接過空碗的宋嬌轉身就要出廚房,言語中對他很是關切。
她並不是什麼嚴格意義上的善人,也不可能對誰人都拋之真心,對夔瑢如此很大程度上是因為麒麟少年的濾鏡,還有因著對方是自己真正的未婚夫婿。
夔瑢失神般看著少女嬌俏的背影消失在眼前,他向來閒野慣了,在外時不知道多少次是以天為被,以地為席過來的。
如今不過是淋了些雨而已,又怎麼可能與一個女子爭搶床榻?
宋嬌回屋時,看見夔瑢端端正正地坐在床邊長椅上,眼神清亮亮地望著自己。
“你回來了。”
宋嬌一愣,突然覺得有些好笑。
“我不回來難道還出去?”
“你可是病患,不在床上躺著,在那兒坐著幹什麼?趕緊過來。”
“說起來我對你還有幾分責任心,趁我的耐心沒有徹底消磨之前,見好就收吧!”
聞言,夔瑢皺了皺眉頭,道:“二小姐對在下有責任心?”
宋嬌直言:“我知道小崽子是冒牌貨,只有你纔是正兒八經的婚約物件,雖然這是打孃胎裡定下的事情,全然沒有問過我的心意,但看在我爹的面子上,今天這床榻必須得給你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