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醉側躺在塌上，閉著眸子，鴉羽微顫，身上的酒氣還未散，這會兒宿醉的頭痛倒是接踵而至了。

    “封狸，水。”

    離醉出聲吩咐道，伸出手。

    晏鹿倒了杯茶遞了過去，提醒道，“封狸還沒回來呢。”

    離醉聽到晏鹿的聲音驟然睜開眼，淡淡地瞥了一眼，便支撐起身體，將手中溫熱的茶灌進了口中。

    滿屋子都是酒味，晏鹿不由得扇了扇，“你很少喝得酩酊大醉，最近是怎麼了？”

    晏鹿是明知故問，而離醉顯然也並不打算與他多說。

    將空掉的茶杯接過，晏鹿走到桌前，“還要再來一杯嗎？”

    離醉沒有回答，而是反問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她已經死了？”

    晏鹿的卜卦能力就連離醉都要歎服，離醉不相信晏鹿會忍得住不去占卜她的命格。

    晏鹿只是兀自倒了杯茶水，重新走到了離醉的身旁，將茶杯遞給他。

    離醉眼神淡漠，盯著晏鹿沒有去接。

    他現在需要的是剛纔問出的問題的答案。

    晏鹿輕笑一聲，反倒是將杯子裡的茶水一飲而盡，末了才緩緩開口道，“我以為你早就放下了，她的生死也與你無關了，所以……”

    “所以你故意瞞著我？”離醉有些惱了，一把便抓住了晏鹿的衣襟。

    強大的壓迫感襲來，若是換做其他人，這會兒怕是已經想要跪地求魔尊饒命了。

    但是晏鹿唇邊的笑意不減，盯住離醉那猩紅的眸子，淡淡道，“既然你已經知道了，那我告訴你也無妨，她的確已經死了很久了，在你征服魔界坐上魔尊的位置之前就已經死了。”

    離醉驀然怔了怔，竟然那麼久了？！

    “我當時不告訴你，是怕你在生死決戰前分心，不過已經過去那麼久了，你也該早點放下了，無論你承不承認，她離開你已經是不可違背的事實。”

    “而且，你不是已經娶了神界的小帝姬了麼？”

    晏鹿是故意提起神界帝姬的。

    他甚至比離醉還要了解他自己，這會兒趁著他傷心提起那丫頭，無疑是在惹他厭煩。

    而離醉越是厭煩她，晏鹿便越是有機會。

    離醉輕哼一聲，隨即猛地推了一把晏鹿。

    晏鹿差點被他推了一跟頭，勉強穩住身形，又聽到離醉道，“出去。”

    晏鹿知道他這會兒心情不好，便也不再繼續在這兒討嫌，轉身便準備離開。

    “你也別太傷心了，畢竟往昔不可追。”

    離醉仰面躺在塌上，腦海中浮現著往昔的種種。

    他也知道往昔不可追，但讓他放下，哪裏是那麼輕易的事情。

    即使已經過去了一萬多年，他還是忘不掉她。

    在他恣睢颯意少年時，初見一眼便驚鴻心動的人，如何能忘。

    離醉付出了一整顆的真心，然而她卻只是玩玩而已，就連道別也都不肯當面說，留下一封書信就再也沒了音訊。

    他從前也不是人人口中肆意妄為的魔尊，他在她面前乖得要命，但還是逃不掉被拋棄的命運。

    但離醉沒想到當年的分別竟然是永別。

    他寧願她在神界被萬仙追捧，受萬人供奉，過得比他好，也不願聽到她的死訊。

    一顆晶瑩的淚順著離醉的眼眶滑落，就連他自己都沒有發現。

    “魔尊大人。”

    沈雲妙這時回來了，還靜心準備了醒酒湯。

    她款款走到離醉的身旁，低聲說道，“神界帝姬與聖子一起回來了，聖子命奴婢給帝姬安排了住處……”

    “這些你不必與本尊說。”

    低沉悅耳的聲音響起，離醉扶了扶額，“以後關於神界帝姬的事情，都無需與本尊說。”

    沈雲妙聞言，唇邊勾起一個笑來，她應道，“是，奴婢記住了。”

    接著，沈雲妙撞著膽子去攙扶離醉，低垂的眼睛盯著離醉半晌衣衫的胸口，臉跟著泛了紅。

    “魔尊大人，奴婢煮了醒酒湯，您喝一些吧，會好受一點兒……”

    #

    白柔用了一天一夜，總算將房間都打理好了她喜歡的樣式。

    就連鞦韆也都重新翻新了一下，晏鹿本來要幫忙，卻被白柔給回絕了。

    好不容易有了個屬於自己住的地方，她當然要自己親力親為。

    “院子裡有些單調，要是能種些花兒就好了。”

    白柔坐在鞦韆上，看著有些空曠的院子說道。

    晏鹿聽到後笑了笑，“那還不簡單，我明日就帶幾株紫藤花過來。”

    白柔點了點頭，她很喜歡紫藤花，但是……

    “晏鹿，你能不能找到曇花種子？”

    晏鹿的笑意僵在了臉上，隨即問道，“你喜歡曇花？”

    明明已經轉世了，卻還是與前世的喜好如此相似嗎？

    “嗯是啊，我之前種過許多，但因為各種原因錯過了花期，不免有些遺憾。”

    “雖然能夠理解你的心情，但我勸你還是不要種這種花。”

    白柔不解道，“為什麼？”

    “因為離醉不喜歡。”

    白柔有些噎住了，這算是什麼理由？

    她幹嘛要管他喜不喜歡，而且她都回來兩天了，他都沒來看過自己一眼，顯然是不會來她的這個院子。

    晏鹿察覺到白柔的不高興，主動說道，“別皺眉，我明日去找一株花期的曇花帶給你如何？”

    “不用了。”白柔的眼中有些落寞，不是自己親手種出來的，沒什麼意義，而且她也不想要太過於麻煩晏鹿。

    雖然他對自己足夠好，但她也不能事事都去依賴他。

    “雖然嘴上說著不用，但其實心裏還是很想看吧？”晏鹿扇著扇子走到了白柔的身後。

    雙手放在了鞦韆的兩旁，隨後將白柔推向前方，鞦韆就這麼蕩了起來。

    陣陣涼風吹在白柔的臉龐，驅散了不少鬱悶的心情。

    晏鹿又細細地哄道，“明日我帶你去野外轉轉，據說要是偶然看見曇花乍現，接下來的日子都會變得順風順水的。”

    白柔總覺得這句話有些耳熟，但是她有些想不起來到底是在哪裏聽過了。

    “要是真的能夠順風順水就好了。”白柔喃喃著，扭頭衝着晏鹿道謝，“晏鹿謝謝你哄我開心，不過我還是不想太麻煩你。”

    “麻煩什麼？”晏鹿將白柔推得更高，十分享受與她獨處的時光。

    “反正我也沒什麼正事可做，你想要什麼都可以告訴我，只要我能做到，我都願意為你去做。”

    白柔聞言詫異的回頭看了晏鹿一眼，卻發現晏鹿臉上是前所未有的認真神色。

    這傢伙初見她時還坑騙她去盜酒來著，不過幾日的光景就對自己那麼好了，白柔還真有點想不通。

    這時，不遠處忽然跳來灰色的一團，一下子便跳到了白柔的懷裏，窩在她懷中跟著蕩起了鞦韆。

    晏鹿的手僵了一瞬，他都快要忘記了還有一個礙眼的傢伙……

    白柔看見懷裏的小狼崽，揉了揉他的臉頰，“北明川，你剛纔去哪兒啦？我到處都找不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