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仇這兩個沉痛的字眼，不該從一個五歲半的孩子口中說出來。

    白柔沉了口氣，那日的情形阿明都看見了，所以他纔會在心裏產生了報仇的念頭。

    “我娘她……她雖然什麼都不肯讓我知道，但是我有眼睛我不是瞎子，我知道姨奶奶她不是什麼好人……”

    阿明說著眼睛又紅了，他強忍著淚水祈求道，“是他們害死了我孃親，我要為我孃親報仇，白姐姐，求求你幫幫我！”

    白柔伸出手捧住阿明的臉，替他揩去眼角的淚水。

    “阿明乖，這些事情交給大人來做就好，你什麼都不用去想，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他們這麼做遲早會遭報應的。”

    “這個世界上真的有報應嗎？”阿明被淚水糊了眼，他有些看不清白柔臉上的神色，“要是真的善有善報惡有惡報，那我娘什麼惡事都沒做，我爹也沒幹過壞事，為什麼他們要落得這樣的下場？”

    這個問題白柔也無法回答。

    但或許世間看似有輪迴因果，卻都抵不過一句“世事難料”吧。

    入夜，劉蔓找到了白柔。

    白柔早就意料到了，於是讓離醉將阿明帶出去散心。

    白柔要去點亮燭燈時，被劉蔓制止了，“白丫頭，你別點燈，你想要啥就直接說吧。”

    “怎麼，劉嬸嬸是惡鬼嗎？還怕光？”白柔冷笑著將燭光點燃。

    儘管劉蔓遮著頭巾，卻還是能看見她臃腫的臉。

    劉蔓下意識躲了一下，別開臉，“哎，白丫頭你究竟想要做什麼，阿明是我的外孫，阿園如今走了，我這個當姨奶奶的自然要贍養他，你就別鬧了，把孩子還給我們吧。”

    白柔覺得可笑，“劉蔓，這裏就我們兩個人，你就別裝了，我要不是知道了你的真面目，也不會讓莊溪轉話給你。”

    劉蔓臉色一僵，語氣有些不太自然，“是楚園跟你說的？”

    【楚園這個賤蹄子臨了竟然會相信一個外人，寧願把錢給外人也不願給自己人，真是該死！】

    “該不該死，楚姐姐都已經魂歸天際了，倒是劉嬸嬸你，戲演的真好，我都被你給騙了。”白柔眼神淡漠，在燭光的映照下宛如堅冰。

    劉蔓訝異地望向了白柔，一瞬間雞皮疙瘩起了一身。

    那不是她在心裏說的話嗎？為什麼白柔能夠聽到……

    不等劉蔓再開口，白柔便說道，“楚姐姐死了有一日了，也沒見你這個當長輩的給她發喪，倒是一直盯著她遺留下來的財產，你這樣做事也不怕被人話柄？”

    “那、那阿明是她的親兒子，兒子不回來誰給她守靈，又怎麼發喪！”

    白柔輕哼，“你現在就回去給楚姐姐風光大葬，就像你說的，阿明是她的兒子，自然會為她守靈，這件事結束後，我會給你想要的東西。”

    劉蔓一聽眼睛便亮了起來，隨後她撇了撇嘴，“楚園那死丫頭真的把所有家當都給你了？”

    她還真是腦子有問題！自己都那麼挑唆了，她竟然臨終前還是把錢給了外人，簡直無法理喻！

    聽著劉蔓心中的腹誹，白柔的藍眸欲漸冰寒。

    “你只需要做好你應做的事情。”

    劉蔓輕咳了一聲，生怕白柔反悔似的，“只要我給楚園發了喪下了葬，你就把東西給我，這可是你說的白丫頭，你可不能反悔。”

    “不反悔，不過阿明我不會還給你，反正你們一家老小隻想要錢，這個外孫對你來說也是可有可無，不如讓他跟著我。”

    “好，那就這麼定了！”劉蔓自然是樂意的，畢竟阿明還小，吃喝拉撒都是錢，她可不想給別人養兒子。

    看著劉蔓心滿意足地走出去，白柔唇邊泛起一個冷笑。

    這個世界上哪裏有這麼好的事情呢，害了人還妄想過上榮華富貴的生活。

    或許人間並沒有真正的善有善報惡有惡報，那麼就讓她來做這個惡報。

    劉蔓走出去沒多遠便看見離醉拉著阿明往回走，她本來還想去和阿明說兩句話，但是卻被離醉那攝人的目光給嚇住了。

    就彷彿被一條毒蛇給盯上一般，劉蔓背脊發涼，沒敢上前便回家了。

    劉蔓翌日一早便去市集上買了棺材，楚園的屍體浸了一天，夏日已至，味道已經很難聞了。

    發喪的地點就在楚園的家裏，東西都置辦齊全後劉蔓又派人去找白柔。

    日漸西山時，白柔才帶著阿明姍姍來遲。

    阿明穿著孝服，被白柔牽在手中。

    而白柔一襲白衣，點塵不染，烏髮未挽，晚霞映在她潔白如玉的臉上，似有寶光在細細流轉，讓人幾乎不敢直視。

    白柔領著阿明走進了院落，感覺到所有人的目光都朝著自己投來，她並不在意，只是彎腰低頭與阿明說了什麼。

    阿明點了點頭，鬆開了白柔的手，獨自一人走到楚園的棺木前，在靈堂中間跪下。

    楚園的棺木早就已經封蓋，甚至已經落釘，白柔秀眉輕蹙。

    就這麼怕別人發現她死亡的真相嗎？

    白柔看向院子裡的人，這會兒並不多，只有十來個平日裏與劉蔓楚園有過來往的家戶。

    不過讓這些熟絡的人見證也夠了。

    從白柔進門後，莊溪的眼睛就一直黏在她的身上。

    他還是第一次見到白柔這般素淨烏髮垂落的樣子，像是墜落人間的仙子，美得不可方物。

    “哥，哥……？哥！”莊辰在旁邊叫了好幾聲，都沒把莊溪的魂兒喚回來，不得已之下他只好推了一把莊溪。

    “哥，你別看了，到我們跪了。”

    莊溪哦了一聲，跟著莊辰跪在了阿明的身後。

    白柔看了一圈，沒看見劉蔓的影子，想來是因為自己的臉無法見人所以纔不肯出現嗎？

    但很快白柔便用妖眼看見了躲在靈堂白帳後的劉蔓，她賊兮兮地盯著外面，神色緊張。

    既然主角都到齊了，那麼好戲也應該開場了。

    白柔勾起嘴角，走上前來到楚園的館目前，伸出手撫上冰冷的棺木，柔聲道，“楚姐姐，你好好地看著這因果報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