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聽穆重光也開了口，臉上的不悅愈發濃重。

    但穆重光還沒說完：“為君者不能失信於民，官府也一樣，一旦黎民百姓不再信任朝廷，信任皇上，很容易出亂子，以後官府的公信力下降，就再難約束百姓了。”

    “你是在教朕怎麼當皇帝嗎？”

    皇帝眼眸微眯，這小子纔多大點年紀，就敢在他面前說教，好像他比他還懂什麼是為君之道一般。

    “臣不是這個意思。”穆重光知道皇帝怒了，但是就算身邊的黎將軍一個勁給他使眼色，他也不準備在這個時候閉嘴。

    再說，他憑什麼閉嘴？又沒冒犯皇帝，難道連自己的想法也不能表達了嗎？

    皇帝捏著拳頭道：“那你是什麼意思？教訓朕？”

    穆重光鎮定道：“臣只是想勸皇上，此事再鬧下去於您不利，跟陸淺和解，先把謠言止住，是最好的選擇。”

    “什麼最好的選擇？朕看，你就是被陸淺那個女人給迷住了，忘了自己的身份！”皇帝厲聲呵斥，兩眼瞪得老大，彷彿會噴火。

    “皇上何出此言？”穆重光驚詫地看過去。

    皇帝冷哼一聲，說：“你和陸淺之間關係早就不一般，別以為朕不清楚，你不是為朕著想，只是想為她把生意爭取回去，是不是？”

    “皇上，臣真的是一片忠心，毫無私心，全是爲了您的威信著想啊！”穆重光目光炯炯地看著皇帝，內心的失望又比之前增添了許多。

    如果他不是朝廷的官，不是穆家的人，才懶得管他呢，他名聲如何關他什麼事？

    “不用說得這麼冠冕堂皇，朕可不信你這套？！”皇帝大手一擺，背過身去。

    其他人見狀，都不太敢說話。

    良久過去，胡尚書纔開口：“皇上，其實臣也以為，跟陸淺和解是個不錯的辦法，先把謠言止住，之後再想辦法收拾她不遲。”

    皇帝仍然很不情願，怫然道：“可朕要是跟她和解，不就相當於承認，是朕不讓下面的人給她賠償違約金？傳出去百姓會怎麼看我？朕身為皇帝的威嚴在哪裏？”

    取信於民，讓百姓信任和擁戴才能維持皇帝的威嚴，如果百姓都唾棄皇帝了，還有什麼威嚴可言？這不是本末倒置嗎？

    穆重光整個一無語，皇帝該不會認為，他不需要百姓的支援就可以統治江山吧？水能載舟亦能覆舟的道理，他難道不明白？

    “皇上，您……”

    “行了，你們不用不多說了，”皇帝打斷大家的談話，臉色變得很難看，“朕再考慮考慮，你們都出去吧？”

    “可是這……”

    穆重光的話剛開口，就被皇帝打住。

    “再說的話，朕就讓人把你拖出去！”

    皇帝說得如此決絕，絲毫不顧忌君臣之情，穆重光的心再次冷了下去。

    實在沒辦法，只得聽他的意思，把嘴閉上，跟其他人一起出了屋子。

    到了這莊子外面，黎將軍對穆重光說道：“你也太莽了，怎麼能跟皇上頂嘴呢？”

    穆重光立馬反駁道：“我那不是頂嘴，只是勸他。”

    “那有什麼區別？皇上不想聽的，那就是頂嘴。”黎將軍嚴肅而認真地跟他說，“你難道看不出來，皇上的臉色有多難看，他有多惱你嗎？你本是十分聰明一個人，怎麼會突然變得這般愚鈍？”

    “我不是看不出來，我知道方纔他連殺我的心都有了。”穆重光皺緊眉頭說，胸腔裡的憤懣巨浪一陣高過一陣。

    “但我就是不想爲了討好他，而將自己該說想說的話咽回去。”

    黎將軍拉著他走遠一些，壓低聲音道：“你不願意也得願意，因為他是皇帝，你是臣子，他一句話就能了結你甚至你全族人的生命！”

    穆重光心內一震，不想承認他這句話是對的，但回方纔在裡面的情景，卻又預感到他其實是對的。

    “我身為臣子，就是要在君主做出不明智選擇時加以提醒，幫他走回正確的路上來，我沒有錯。”

    “你可真是軸啊！”黎將軍長嘆一口氣，忽然不知道該怎麼說他纔好，“你就是想說，也得注意方式方法，不能想到什麼說什麼，尤其不能像方纔那樣，直接頂撞，而且還當著其他臣子的麵，你這樣，置皇上的帝王威嚴於何地？”

    穆重光沉默住了，他方纔確實是語氣急了些，但他全是爲了皇帝好，是個人就能聽出來，忠言是逆耳但有用啊，難道皇帝現在連臣下的忠言也聽不進去了嗎？

    他再這麼一意孤行下去，只怕朝廷和這個國家都會越來越亂。

    “還有一點，你跟陸姑娘走得太近了。”黎將軍又提出另外一個問題，“以後還是儘量少接觸吧。”

    “難道你也認為我方纔說那些話，是爲了陸淺？”穆重光瞠圓雙目看過去，又急又惱，他和黎將軍共事已有多年，彼此都很瞭解，如果連他也誤解他，那真是無比鬱悶。

    黎將軍回道：“我當然不會這麼認為，那是因為我知道你的為人，可皇上和其他人起不知道，以你跟陸淺的交情，你開那個口的時候，他們就開始質疑你的目的了。”

    “這……”穆重光無語又無奈，如此說來，他是連交朋友也要顧前顧後的了。

    “行了，別鬱悶了，這個世道就是這樣的，有些事咱們管不了，也就別想著去管了，做好自己的本分事就行了。”

    黎將軍拍了拍他的肩膀，語重心長地勸說。

    “你想為朝廷為百姓多做事，我是理解的，正因如此，你纔要多學會隱忍，因為只有保住了自己，你才能繼續在這個位置上做你的總兵，而也只有做總兵，你才能真正做實事，你如果被罷免，那就什麼也做不了了。”

    這話聽著叫人感到憋屈，卻異常有理，穆重光長長地嘆了口氣，只能接受現實。

    兩人沒有騎馬，而是徒步而行，邊走邊聊，說到了許多當下青陽縣發生的事。

    “前兩天東江發洪水，把西水和洪巖兩個鎮給淹了，咱們要派些兵過去維持秩序，同時也幫助百姓重建房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