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正聊著，有人敲響了門。

    轉頭看去，是小小張站在門口，他的兩隻眼睛微微泛紅，一看就是剛剛哭過。

    陸淺見狀心頭一軟，忙起身去把他牽過來坐。

    “怎麼了？”

    “陸姨，我之前沒敢跟你說，我是親眼看著她拿走的，你是被她騙了。”小小張口中的這個“她”，指的自然是方夫人。

    “她肯定是想把我家的醫書據爲己有，拿去做壞事。”

    陸淺沒想到方夫人是當著孩子的麵拿走的醫書，頓時愣住。

    “一本醫書而已，頂多賣些錢，能做什麼壞事？”

    小小張急切地說：“我也不知道，爺爺說過，那本書不能落到壞人手裏，不然就會有很嚴重的後果，我想，肯定是怕壞人拿去做壞事。”

    “方夫人拿去醫書那麼久了，要是想做什麼壞事，也早就做了，現在急也沒用，先冷靜一下。”陸淺輕輕給他拍背，輕聲勸道。

    她與沈雲楓對視了一眼，心情忽然再次沉重起來。

    這孩子這麼信任他們，唯一能夠依靠的，也只有他們，可他們卻什麼也做不了。

    但是，此事背後牽涉的人太多，為保全自身，也為保住小小張，他們除了停止調查，隱忍不發，別無他法。

    “方夫人拿那醫書，很可能是上交給了她背後的靠山，所以她才說書不在她那裏，而她的那些個靠山個個都是高、官，咱們平頭百姓招惹不起，我這麼說，你能明白嗎？”

    小小張淚眼朦朧地看著她，“就是說，我家的醫書要不回來了嗎？”

    沈雲楓給了一個比較保守的回答：“倒也不一定，是暫時要不回來。”

    “我不明白。”小小張懵懂地搖搖頭。

    陸淺便給他解釋：“既然是大人物得到了那本醫書，咱們去要，他肯定不會給，被惹惱了，還會對咱們動手，為免被人知道，甚至可能殺了咱們滅口。”

    這麼說對一個孩子來說，確實殘酷了點，但不說明白點，他根本意識不到事情的嚴重性。

    不過，小小張畢竟是經歷過黑暗的孩子，並不像一般同齡人那般易受驚嚇。

    “我不怕，我就是要拿回醫書！”

    “可你要是沒了性命，拿回醫書又有什麼用呢？”陸淺看他不聽勸，只好耐著性子繼續，“還有，你爺爺的仇，不想報了麼？你死了誰來幫他報仇？誰又給你報仇？”

    “我……”小小張這才逐漸轉過彎，是啊，他死了，那些殺害爺爺的壞人誰去收拾？

    他曾告訴自己，一定給爺爺報仇的。

    “那我該怎麼辦？”

    陸淺看他情緒漸漸穩定下來，知道他是把自己的話聽進去了，不禁感到欣慰。

    “你現在應該好好過日子，多多吃飯，好好學習，長大了有了跟那些人對抗的實力，再去找他們。”

    沈雲楓也說：“人死了就什麼都沒有了，所以你最重要的，是要保全自己。”

    小小張完全明白他們的意思，眼裏的懵懂褪去，緊隨而來的是堅定。

    靜默片刻，自己把眼淚擦乾，說：“陸姨，沈先生，我又給你們添麻煩了，對不起。”

    “沒有，醫書本就是你們家的，你想拿回來，也是理所當然，而且現在不是什麼都沒發生嗎？”

    陸淺感覺，這孩子好像一下子長大了很多，很是心疼，這些事對於一個孩子來說，實在是太沉重。

    “方纔我們跟你說的話，一定要謹記在心，在有能力之前，千萬不可魯莽，知道嗎？”

    小小張用力點頭：“我記住了。”

    此時此刻的小小張，給人的感覺並不像這個年齡的孩子，而像是一個滿懷仇恨的成年人。

    一瞬間，陸淺懷疑，自己是不是不該跟他說方纔那些話，讓他保住自己很重要，但讓他保持該有的童心也是有必要的。

    可是現在……

    “陸姨，沈先生，我先出去了。”小小張向兩人做了個揖，轉身出去了。

    看著他走遠的背影，陸淺嘆氣道：“咱們剛纔跟他說那些話，是不是加重了他心裏的仇恨，反而對他不好？”

    沈雲楓蹙眉道：“可不那麼說，這孩子永遠不會放過這件事的，現在倒還好，等他長大一點，自己能跑出去了，去找方夫人的話，豈不是更麻煩？”

    話雖如此，但陸淺還是覺得，這樣對一個孩子太殘忍了，忍不住自己說了那些話。

    “別多想了，往前看吧。”沈雲楓輕聲勸道，“咱們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保護好他，把他養大成人。”

    陸淺點頭，正要說什麼，聽見外面的孩子喊道：“陸姨，有客人來了！”

    “客人？”陸淺忙出去看，見江氏提著一籃子小糕點，正被孩子們圍住。

    “不要急不要急，人人都有，我準備了老多了！”

    待把糕點發完，孩子們立馬散去，美滋滋地坐到一起吃去了。

    江氏這才抽出身來，行至陸淺這邊。

    “這可叫你破費了，怎麼好意思？”沈雲楓走出來，含笑說。

    “幾個小糕點而已，破費什麼？我又不是天天來。”江氏擺擺手，將籃子放在長凳上，“你們小兩口在說事嗎？我是不是打攪了？”

    “沒有，都說完了。”陸淺回頭瞅了沈雲楓一眼，挽著她的胳膊走進室內，沈雲楓自然沒跟進去，轉身去了廚房。

    “你最近怎麼樣？甜品鋪的生意還好嗎？”

    江氏接過她遞來的茶水，頷首說：“挺好的，尤其是你教我做的奶茶，賣得很好。”

    陸淺笑道：“賣得好我一點也不奇怪，特別是青陽縣這裏，很多人都比較嗜甜。”

    “你呢？”江氏睜大眼睛反問，“聽說你前陣子去了方夫人那裏，是不是真的？”

    “是呢，是真事，不過至於為什麼，我暫時無可奉告。”陸淺知道她不會計較，所以跟她說話，一向比較直接。

    江氏搖頭表示遺憾：“我還以為你是跟她和解去了呢，現在看來根本不是這麼回事兒啊？”

    “和解？”陸淺笑了，“我跟她怎麼可能和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