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想起(流放篇)
程鹿在西城的小吃攤已經有了些名氣,每逢幾日都會有人過來想要來請程鹿去幫廚。
阿虎的說辭,程鹿並沒有感到有多意外。
阿虎見程鹿沒什麼反應,忙拿出手裡的包袱,道:“程鹿姐,那位小姐好像是城裏的貴族小姐,特別富有,這件衣裙也是奢華畢現,若是程鹿姐去那位小姐府上做事,定能免了早晚的奔波。”
程鹿聽了阿虎的話,心下一動。
雖說在西城擺攤賺了不少錢,但累也是真的,還有分出精力和一些地痞無賴扯皮。
若是能有個安穩的工作倒也不錯。
其實之前她在丞相府的那個工作就很好,可惜被那個壞女人攪黃了,甚至還把她送到窯子了。
幸虧她沒有將原身的戶籍交上去,否則在這個朝代她就真的前途盡毀了。
程鹿奇怪的問道:“若那小姐那般富裕,怎的會出現在你們村莊附近?”
阿虎:“這說起來,也是一樁美談。我聽那些軍爺說,那位姜小姐本與那蕭府的少將軍訂了婚,可惜後來少將軍通敵叛國,杳無音信,蕭府滿門查抄流放。”
“姜小姐在這種時候並沒有退婚,反而選擇了與蕭府其餘人共進退。”
“不過聽那些軍爺的口風,姜小姐大概是不會受什麼苦的,畢竟她爹可是當朝丞相啊。”
“程鹿姐你不知道,我們村距離寧安城腳程一日半的距離,那丞相竟然親自派人送雪山酥和冰鎮甜湯過來,給姜小姐解暑。”
阿虎還在感嘆,程鹿卻是把手裏接過來的包袱往地上一丟,沒好氣的罵道:“虧得我把你當我親弟弟,你居然替那壞女人說話!”
阿虎不明所以,無辜的後退。
包袱落在地上,被甩開的包袱裡是一件極盡奢華的衣裙,火紅的耀眼。
沒有人能拒絕這般美麗的衣裙。
程鹿看著那衣裙一愣,不用想也知道這件衣裙該是價值幾何,又抵得上她擺攤幾月的銀錢。
阿虎不知道程鹿曾經被扔進窯子裡,更不知道是被姜曼扔進去的。
對於程鹿突如其來的火氣,阿虎很是莫名。
但程鹿是絕對不可能給任何人說那件事的。
程鹿臉色不好看,阿虎也被鬧得沒臉,索性直接離去了。
程大旺瞧見那落在地上的火紅衣裙,心下有些眼熟,剛這麼想著,程大旺便蹲下去撿了起來。
程大旺將衣裙展開,蠶絲織成的內襯,裙襬是石榴花的紋路,尾部墜著三排粉色珍珠。
耀眼奪目卻又不失活潑俏皮。
實在好看。
程鹿一想到這件衣裳可能是那個女人穿過的,特意扔來羞辱她,她就氣不打一處來。
轉頭,又看見程大旺看那衣裙似乎入了迷,氣憤的一把奪過。
程鹿:“你看什麼呢?女人的衣裙有什麼好看的?”
程大旺此時卻沒有空去理會程鹿的怒氣。
因為他想起來了。
那石榴花般灼熱誘人的姑娘是誰。
他自己又是誰。
他不叫什麼程大旺,他叫蕭北川。
他有一個訂婚的未婚妻叫姜曼。
程鹿不是他老家的什麼青梅竹馬,不過是窯子裡替他打過掩護的一個妓女。
他被騙的團團轉。
此刻,蕭北川慶幸的是,幸好這幾日因為頭上傷還沒好的緣故,時常戴著斗笠在寧安城出入。
出入的地方也是那些三教九流之地
否則,怕是早就被那些曾經熟識的人給認出來了。
蕭北川想要立即動身去找自己的家人,又想起那一件衣裙,忙走進狹窄的房門裏去。
*
程鹿拿著那件衣裙走進屋裏,過了許久也不曾見有人進來。
正當她打算出去看看時,已經有人風風火火的推開本就沒有緊閉的大門。
“程鹿,我想起來了許多事情,那件衣裙你先給我好麼?”
蕭北川沒有寒暄,更沒有平時還沒恢復記憶時對程鹿的包容,只直截了當的說出自己的請求。
他是廝殺戰場的護國少將軍,也是寧安城那個驕姿傲然的將軍府三公子。
不可能像程大旺那般低聲下氣,總是忍讓。
或者說,程大旺那個狀態的蕭北川,不可能對任何人都那般展示。
眼前男人陌生的語氣,讓程鹿眼圈泛紅。
“大旺,你在說什麼啊?”程鹿努力穩住心神
但其實她對當下的情況已經有了猜測,她撿到的如意郎君怕是恢復記憶了。
雖說在當初剛遇見蕭北川時,她便已經猜到他身份不凡,卻還是沒忍住起了心思。
她只希望恢復記憶的那一天能夠晚一點到來,卻沒想到這麼快。
程鹿不死心的走上前,想要像往常那般拉住蕭北川的衣袖,卻被躲開了。
程鹿:“做程大旺不好麼?我們這些天難道不開心麼?”
蕭北川像是沒有想到程鹿這個時候還在和他說這些話。
她以為他在和她唱戲麼?
蕭北川再不多言,一手擒拿奪過衣裙,轉身便離去。
他自認為,當時程鹿為自己打掩護的恩情早已還了,在他同意拿那一枚半月玉佩去換錢贖人的時候。
就已經還清了。
*
丞相府。
黑衣男子快馬加鞭的回到府裡,向丞相稟明瞭情況。
包括姜曼的拒絕以及回話。
姜丞相冷哼一聲,將手中的筆擱下,“那衣裙她收下了麼?”
黑衣男子:“收下了,但據城中眼線說那件衣裙似乎又出現在了西城區。”
姜丞相眸中精光一閃,面容古怪,一時沉默起來。
他這個女兒,蛇蠍心腸,但最近做的事卻一件比一件違和。
該退婚的時候卻又要跟著人家去流放。
給她臺階下的時候,自己把這臺階折了。
就在別人以為這人對蕭府少將軍情根深種的時候,卻又用那衣裙洩露了蕭北川的蹤跡。
他這個女兒,到底鬧得是哪一齣?
黑衣男子跪在下首,半晌,未聽見吩咐,心裏也開始胡思亂想。
莫不是姜小姐的舉動惹惱了丞相?
不會.......
正當黑衣男子思緒亂飛的時候,他聽見了丞相的吩咐。
“就當做暫且不知道,但當城中有人開始搜捕的時候,你們也跟著一起就行。”
*
流放路上。
烏雲在天邊一大朵一大朵的遮住日光,該是涼快些纔對,卻又悶熱的讓人心慌。
姜曼早已全身是汗,囚服貼在身上,腿上,黏黏糊糊的。
那小娃娃頭髮胡亂的飛,鬢邊的散發貼在臉頰上,汗津津的,溼噠噠的。
後邊的路程,幾乎小娃娃醒著的時候都會去找姜曼。
而那位雙腿殘疾的蕭家大公子卻在那推車上時常昏睡,最近醒來的時間越來越短。
今日更是發起了高熱。
焦的蕭大夫人將竹筒裡用來喝的水全給大公子用來溼敷了。
就連那些衙役老爺們也不好受,在行進到遠離城池的地方,他們甚至會直接將上衣脫掉方便涼快。
天邊的雲壓的很低,似乎要到達人的頭頂,但仰頭一看,卻又相隔遙遠。
滴答,滴答,嗒嗒嗒.....
一開始是一滴雨,豆子般大。
接著是第二滴。
第三滴......
嘩啦啦啦
瓢潑大雨落下,一眼望去附近竟是沒有一個能夠避雨的地方。
雨越來越大,幾乎所有人都成了落湯雞。
夏日這場突如其來的雨,下的痛痛快快,像是厭倦前幾日悶熱天氣已久。
無奈之下,空曠田野之間,越來越多的人往樹下跑去。
姜曼亦然。
突然她聽見耳邊響起一聲機械音:“嘀!釋出主線任務:拯救蕭東遊(蕭家大少爺)!”
“嘀!釋出主線任務:拯救蕭東遊(蕭家大少爺)!”
“嘀!釋出主線任務:拯救蕭東遊(蕭家大少爺)!”
姜曼抽空往那一輛推車上看去,蕭大少爺不知何時已經滾落到地上。
推車被扔在一旁,老夫人和蕭大夫人正全力拖著蕭家大公子癱軟的身體。
三人狼狽極了,白色囚服上盡是泥漿和雨水。
姜曼回憶著之前的夢境。
那個獎勵的夢境碎片大部分是關於姜曼自身的故事,蕭大公子的事情,姜曼只記得幾句隻言片語。
“那蕭家大公子聽說在一場大雨中發了高熱,神志不清,後來被強制拉去充軍,生死不明。”
“那一場大雨,死了不少人,他們那一路被流放的人剛好碰見龍王發怒,電閃雷鳴,火光漫天。”
姜曼心中暗酌:龍王發怒?
這也許是個契機。
姜曼迅速在商城裏搜尋一圈,買了一棟二十幾層的電梯公寓,又買了一大包感冒靈。
那電梯公寓造型奇特,內裡構造更是讓人咂舌。
這般神奇的東西纔會讓流言傳的更加廣泛。
姜曼又進了商城,找來找去,買了一副對聯:
安得廣廈千萬間,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顏。
姜曼自幼飽讀詩書,也能品出這一句話的不凡之處。
用來給自己造勢,再合適不過。
姜曼:“小怪物,等龍王發怒時就將我買的那一棟房屋放出來。”
聖母系統答應了。
卻又提醒道:“宿主,你們這個位麵是不會存在龍王這一類的生物的,再就是雷雨天氣當人體與大樹接觸,強大的雷電流流經樹幹時產生的高電壓會把人擊倒,這通常稱為接觸電壓傷害。”
“其次是人雖沒有與大樹接觸,但雷電流流經大樹幹時產生很高的電壓足以透過空氣對人體進行放電而造成傷害,通常稱為反擊傷害。”
“總而言之,這種雷雨天氣最好是不要躲避在樹下。”
姜曼若有所思,也就是說龍王發怒都是謠言。
或許這世界上本就沒有鬼神之說。
姜曼停下了去往樹下的腳步,也改變了之前的決策。
這一路同行的人都是她起勢的見證者,少一個都可惜。
姜曼:“我朝天跪拜完畢,房屋就立即放出來。”
聖母系統應下。
.......
蕭大夫人與老夫人好不容易纔將大公子扶在板車上,一回頭就看見姜曼跪在大雨中。
雙手合十,唸唸有詞。
蕭大夫人想去將姜曼拉起來,卻被老夫人勸住。
“嘉玲,你不懂,這樣的大雨過後往往是慘絕人寰的天災,姜小姐這是在為萬民祈福,每一個心中有善的人都會這樣做的,無論身在何處。”
“我們身纏俗事,已然自顧不暇,但也要心中懷善,默默祈禱。”
老夫人這麼一說,也雙手合十祈禱。
蕭大夫人才想起來,之前在將軍府時,每逢大變的天氣,姜小姐都會登門拜訪與老夫人在房中聊許久。
但並不是所有人都知道這些。
躲在樹下的一些囚犯心下輕蔑,平日本就對姜曼的特殊待遇不滿,此時見到她這番裝模作樣,更是不耐。
卻不敢明說什麼,只陰陽怪氣的指桑罵槐。
“這麼大的雨,也不知道她跪上半日,老天爺會不會聽她的話直接晴了起來。”
“王娘子說的好,我們這些無權無勢的人只能忍著,慣著某些人,你當老天也會如此麼?”
“是呀,老天爺又不當官,又沒什麼好怕的。”
“哈哈哈哈”
老天爺又不當官,這話引得眾人捧腹大笑。
那王娘子是之前被蕭府牽連的人家的小妾,本來富貴的日子就在眼前了,卻突然一朝回到解放前。
甚至還不如之前。
被殃及後的王娘子便對蕭府的人不大看得上眼。
可偏偏那姜曼在其中攪和。
一直到現在,她一個絆子都沒使過。
也不知道那姜曼怎的突然冒出來充當活菩薩,就是不知這活菩薩是否能博得上天的認可。
眾人嘲笑之際,那笑聲卻又像被掐住脖子的鴨子,戛然而止。
在他們的眼前,在姜曼的身前,一座幾十米高的大樓拔地而起,那大樓穩穩當當的屹立在姜曼的前方,從冒頭到穩定不過須臾的時間。
那大樓周身是潔白的,有無數的窗戶和門戶,真的太高了。
就是戴帽子的人來了,仰頭望著,也能將帽子望掉。
眾人息聲,之前的笑聲與嘲諷再沒有響起。
他們看著那跪在大雨中虔誠的女子,突然覺得自慚形穢。
姜曼睜開眼,她也被這一棟房屋的高度驚訝到了。
之前在商城裏她只見到關於這棟房屋的文字說明,這般直觀的見到還是第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