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樓雅間區

    馨雅居包廂。

    楚南熙還沒走入，便察覺到濃濃的火藥味，閃身便想退出。

    “熙兒……”夜北辰寒著臉開口，“進來。”

    楚南熙腳步狠狠一滯。

    她硬著頭皮轉身入內。

    夜北辰拍了拍身邊的位置，示意她過去坐。

    “小師姐……”

    洛無塵趕在女子邁步之前開口。

    楚南熙登時風中凌亂。

    這廝……

    二十多的人了，竟還真喚她做師姐？

    “小師姐……”洛無塵見楚南熙不應，又喚了一聲，這才接下去道，“同門是一家，師弟這一直給你留著位置呢，到師弟這裏來坐！”

    男子一聲“小師姐”，乍一聽無比親暱。

    楚南熙卻從中聽出了威脅的味道。

    黛眉不由的就是一挑。

    夜北辰幽眸倏忽眯緊。

    儼然在說……

    敢過去，他就讓她好看！

    楚南熙心下瞬間吐槽開去。

    這兩廝……

    這一個多時辰的功夫，莫不是真就在這裏爭奪她的“歸屬權”？

    “那個……”她衝着樓下說書人的方向指了指，行至視窗，開啟窗扇，“下面有精彩的，你們都不聽？”

    桌子邊的兩人，一個是她“主子”，一個手握她把柄……

    兩邊位置都有“暗釘”，她可不敢坐，買站票好了！

    ……

    留香居門窗、牆壁的隔音效果都很好。

    先前不覺，窗扇一開，一樓大堂的人聲瞬間清晰入耳。

    “肅靜肅靜……”說書人喊了兩聲，一室喧囂乍然沉寂，說書人這才接下去道，“且說將軍府兩位小姐，二小姐成功說服太子殿下撥出一萬石糧食救濟城外災民，三小姐則親自押送糧食出城，至今還留在災民營裡，不怕環境苦，不懼勞作累……”

    “兩位小姐，個個是巾幗不讓鬚眉，不愧是將軍府之後啊！”

    “好！”

    說書人醒木一拍，叫好聲不絕於耳，夾雜著“叮叮噹噹”銅板、銀錠等丟入銅盤之聲，好不熱鬧。

    洛無塵起身踱至楚南熙身邊。

    面上驚豔和興奮怎麼都掩飾不去。

    “災民營裡，我就說，以你這小脾氣，怎地忍得了太子拿那一萬石糧在災民面前買好……”

    “原來，你都在這裏等著呢！”

    “不僅給將軍府來了個捧殺，還挑唆了將軍府和太子府，以及太子府、將軍府和城內許多要糧官員的關係，你這……”

    “簡直一舉數得啊！”

    夜北辰覷著洛無塵的動作，周身寒意“嗖嗖”直放。

    楚南熙將男子的怒意收入眼底，甜言蜜語再次飆出。

    “那是自然……”

    “爲了我家辰辰，我可是仔細把這件事放在心上呢！”

    “特意找今天這人多、熱鬧的機會，吩咐掌櫃，讓說書人把這個‘故事’講出去！”

    洛無塵摸摸鼻子。

    又是爲了夜北辰！

    他委屈！

    小丫頭的軟刀子，傷人忒疼！

    洛無塵不高興，夜北辰就高興了。

    他面色和緩下來，唇角甚至隱隱現出一抹壓抑的笑意。

    楚南熙衝男子眨眨眼。

    夜北辰面上還繃著的弦倏忽斷掉。

    他“噌”地起身，大步走到視窗，在二人之間站定，一把將楚南熙攬在懷中。

    幽眸順著懷中人兒的目光望去。

    一樓大廳。

    賓客滿堂。

    一張桌一隻茶壺的場景實在有些寒酸。

    “空腹喝茶，一直喝下去，人會暈厥……”

    “你真打算給他們灌個茶醉？！”

    楚南熙指了指後廚的方向，掌櫃親自端著一個托盤走來，身後跟著店小二，手上同樣端了一隻托盤。

    說書人見二人走出，收了斂財的托盤，快步走回臺上。

    “香滿樓閉店整合之後，今兒是第一天開門待客，招呼不周，還請各位海涵……”

    “今日，掌櫃聘請的大廚首秀廚藝，這第一道菜是：冰葉日中花，起拍價五十兩銀，五兩銀一加價，僅此一盤，價高者得……”

    說書人話音未落，全場沸騰。

    洛無塵狹長的鳳眸睜得老大。

    嘴巴亦是驚得圓張。

    他彎腰，越過夜北辰，隔著中間山一般偉岸的男子。

    “你這也太欺客了……”

    “就不怕他們鬧將起來？”

    楚南熙看著隔壁伸過來的頭，墨眸輕眨。

    “他們本來也不是來吃飯的呀！”

    “他們是來看熱鬧的！”

    “所以，本小姐給的熱鬧……”

    “夠不夠？！”

    夜北辰見楚南熙搭了洛無塵的話，還一搭就是好幾句。

    不僅搭話，這臭丫頭她……

    還衝人家眨眼！

    他頓時整個人都不好了！

    側身擋住洛無塵的視線，寒著臉道，“再不安分，信不信本王還將你鎖回偏北院？！”

    楚南熙怔怔望著面色黑沉的男子。

    這廝……

    這是又怎麼的了？

    心下腹誹抓狂不已，她面上卻是笑得一派乖巧。

    “信！”她衝男子微微福身，“熙兒現在餓了，請示一下主子，可以開飯了嗎？”

    “不然，你家最蠢笨不起眼惹人生厭又不知尊卑不安分的低等婢女可就要餓扁了！”

    “小師姐餓了哦……”洛無塵腦袋又探出夜北辰身後，竭力宣示存在感，“那師弟我這就下去競拍，一定將那盤青菜給你拍回來，可好？！”

    夜北辰寒著臉開口，“趕緊去！”

    洛無塵重重冷哼。

    又探出頭，衝楚南熙投去一個自以為邪魅不已的微笑。

    “小師姐……”

    “你等我！”

    洛無塵剛走。

    掌櫃轉出門後。

    他衝楚南熙點頭示意，將菜放到桌上，對著夜北辰道，“哪裏需要下去拍，熙兒小姐每樣菜都做了兩盤，一份用於拍賣，另一份……”

    “她囑咐，全都送來殿下這裏，給您品嚐！”

    夜北辰微微一怔。

    他抬眸望著女子。

    幽眸深邃……

    柔和繾綣，卻仿似又夾雜了許多其它的情愫。

    掌櫃識趣地悄悄退出。

    楚南熙抿了抿唇，執箸，親自夾了一片冰草，送到男子唇邊。

    “餓了吧？”

    “嚐嚐！”

    “這冰草清淡爽口，卻營養豐富，作為開胃小菜，最適合不過。”

    夜北辰將那小小的葉片拿在手中，湊近鼻息輕輕嗅了嗅。

    “這菜，應該就是它本來的味道……”

    “人呢？”

    “是不是比它要複雜，加了五味雜陳的東西？！”

    楚南熙輕輕嘆息一聲。

    前世，她說黑夜是白的，他都會信。

    今生，她把最真實的一面擺在他面前，他卻不認識了！

    “至少，這一刻，我是真實的，你承認嗎？”

    夜北辰手中葉片攥進掌心。

    他坐回原來的位置，卻並未動筷……

    若現在的她就是真實的……

    他該如何面對曾經看到的可怕、可悲、可嘆的天下？

    他又該如何面對曾經真實經受、感受的一切悲傷、痛苦和折磨？

    一切，俱是因她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