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行的綠燈沒有時間刻度。

    在毗鄰飛雲街的博山道，這裏無論是人流量還是車流量都很大。

    核載五人的銀色SUV塞進了六個人，後排的兩男兩女擠在一起。

    靠窗的男子約莫二十多歲，正興致勃勃地講著一部電影。

    “如果有這樣的水晶球，可以看到我是怎麼死的。”

    “那麼，那麼我不也知道了，知道在其他情況下，我是不會死的嗎？”

    “你們說對不對？嗯？我說的沒錯吧，我覺得沒錯！”

    他的臉上的表情像是隻勾住了一條絲線的毛巾，隨時都會從衣鉤掉下去。

    車內的音響震動著一曲《DUST》，低沉而有韻律的電音中，幾乎所有人的身體都在忍不住地輕微顫抖。

    “哈哈哈哈哈~”

    穿著黑色連身裙的女人趴在他的耳邊，卻只是笑，眼睛隨時都可能閉上。

    “眼睛，是眼睛纔對！”

    另一個女人突然撲在兩人的腿上，豎著伸出了自己的食指。

    “對！是眼睛！毛毛說的沒錯！”

    駕駛位上的男子突然放聲笑了出來，右手用力地拍打著方向盤。

    “你…你看我的眼睛，你看看，看你什麼時候死！”

    女人翻了個身，仰倒在靠窗二人的腿上。

    仔細觀察，可以看到，她深褐色的虹膜中，黑色的瞳孔竟有些輕微地擴散。

    “看到沒有！”

    “儂看見不啦？！”

    “我…我好像沒有，要離近了才行…”

    男子的笑臉不斷向下靠去，嘴唇親吻在女人的眼睛上。

    “小癟三~”

    女人用小臂遮擋著眼睛，卻忍不住笑了起來，一巴掌打在男人的肚子上。

    她的腳因為興奮而繃直，踢到了瑟縮在左視窗的男子大腿上。

    “看到不啦？”

    副駕駛的男青年手裏的瓶子落到了腳下，他掙扎著扭過身想要看看，後面到底有沒有看到他自己什麼時候死。

    “看到咯！”

    佔了便宜的男子高聲呼喊。

    “反正不是今天！”

    車內頓時響起了歡呼聲，只有左視窗的男子感覺身體非常不舒服。

    “綠燈了，綠燈了！”

    副駕駛的青年剛撿起瓶子就大呼大叫起來。

    “快！快！起航了，船長！”

    “嗚呼~~”

    迷迷糊糊中，駕駛位上的男子似乎看到了前面的一排紅綠燈中，似乎有綠燈亮起了。

    一腳油門重重地踏了上去，朝著路中心的左轉道衝了過去。

    四周觀察的餘苗注意到了意外情況，但速度太快了，幾乎沒有留給李放舟反應時間。

    他迅速向左打死了方向，猛踩油門，蹭著前車的車位往前衝了一下。

    噹啷啷~

    車內的警示音和右車尾都在提醒車上的四人，被撞了，不過李放舟和餘苗正在應對彈出的安全氣囊。

    陳凡立刻用右手將尚雯雯攬到自己這邊，但因為猛烈的撞擊，導致重心不穩，右手翻折在身後撞在了左車門上。

    肘關節和肩膀處傳來了一陣劇痛，疼得陳凡幾乎失去意識。

    雖然已經鬆開了油門，但車還是在撞擊力和慣性的作用下向車道衝了近十米。

    正在行進的車輛們避閃不及，又帶來了二次撞擊。

    那輛銀色的SUV更沒有因為撞到車而停止，在路中心的空當上飛馳而過，刺進了車流中。

    直麵衝擊的正是一輛藍風汽車推出的一款北星城市通勤電車，非常緊湊的兩廂車，輕量的車架根本承受不住這樣強力的撞擊。

    車蓋和右側不同程度地塌陷了，駕駛位上的人也被彈出的氣囊遮住了，看不清狀況，所幸是副駕駛座沒有人。

    路口行人和車輛莫不驚叫連連。

    尤其是剛踏著行人綠燈尾聲走過的幾個老太太，拉著買菜車，互相攙扶著，個個驚魂未定。

    “哎喲，冊那些個宗桑，會開車不啦！”

    “寧些小赤佬！”

    “奧喲，都冇司吧？”

    “嚇死個寧！”

    在一連撞了好幾輛車後，六個青年男人乘坐的新款混動汽車銀色彭茨LEG530也終於停了下來。

    宛如施暴後的巨獸，因為自己造成的暴力，終於命喪黃泉。

    博山道和山工路的交叉口頓時鳴笛四起，將附近淹沒在噪聲中。

    交通事故是見過不少，但在市中心路口竟然發生了這麼嚴重的撞車，也是夠好幾天的談資了。

    劫後餘生者或這樣想著，被撞者叫罵連天，但更嚴重的已經無法開口罵人了。

    李放舟的那往前一蹭算是立了大功，就這麼有點距離，稍微錯開了正面衝撞。

    車內受傷最重的就是陳凡了，不禁傷了胳膊，腦袋也撞到了。

    餘苗和李放舟兩人對撞車並不感到驚慌，而且兩人也沒有大礙，趕緊從車上跳下，拉開車門檢視陳凡的情況。

    由於沒有系安全帶，陳凡整個人都上下顛倒了，脖子似乎也扭到了。

    “陳凡，陳凡！你沒事吧？”

    因為陳凡的用力一拽，尚雯雯趴在了後座中間的控制檯上，頭皮磕破了，但沒受什麼重傷。

    看到前者在半空中起飛又落下，這時候忍不住哭了出來。

    “別動別動！”

    剛拉開車門一點，餘苗看到陳凡的情況後，就喝令李放舟不要再動了。

    座位和車門剛好形成一個夾角，陳凡就倒豎著栽在夾角中，脖子可承受不了全身的重量。

    如果貿然開車門，失去了支撐，脖子的扭傷會更嚴重。

    她繞到了右邊，車右後門已經變形了，但餘苗還是憑藉蠻力將其拉開了。

    “你先出來！”

    不等尚雯雯回答，餘苗就把她從車裏提溜了出來。

    右腿抵住前車座，找準了平衡點，抱著陳凡的腰，讓李放舟固定住腦袋，倒拔楊柳一樣提了出來。

    陳凡只覺得脖子一陣陣發涼，還有些麻，腦袋和肩膀也是生疼。

    這可算是倒了大黴，剛到鬆海啊，陳凡沒想到就收了這麼一份“大禮”，鬆海人民是真夠熱情的。

    外國人見面喜歡擁抱，鬆海人在車上就忍不了了。

    “放在地上，你固定住他腦袋！”

    “是！”

    李放舟不敢大意，跪在地上一動不動地扶著。

    “喂？是我，餘苗！”

    “快！找301醫院的人過來！”

    “博山道和山工路的交叉口，要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