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呼吸就像月光一樣柔和，眼睛在燈光下透過鏡片反射出渴望。

    對，就是那種渴望，正期待著從陳凡口中說出的每一個字。

    陳凡俯低身子，他的眼睛被慾望的溝壑吸引住了。

    許多雜亂的記憶在腦海裏交織。

    蒼老的、年輕的、寂靜的、兇猛的，如浪花拍擊海邊的礁石，他的身軀是一片孤舟，後面是夜幕侵吞後吐出的汪洋。

    對視的那雙眸子化作了燈塔，閃爍著光芒，像是在詢問他：

    你是否要到這方海岸上，這裏有避風的港口，溫熱的美食，壁爐裡的火焰和美酒。

    “你今天還真漂亮…”

    光襯得她的面板更白了，紅彩溢位唇的褶皺，有那麼些斑點落在唇下的面板上，橘色的眼影下舒展的睫毛跟著眼眸顫動著。

    “你…答應了？”

    “我…老實說，我不希望你這樣想。”

    那些不消停的蟬，又開始震動他們那引以為傲的鼓膜了，讓人感到聒噪。

    “你是什麼意思？”

    “其實我不久後會離開華龍，可能是去華清吧。”

    “是不是因為我太，太突然了？”

    “不是，只是我沒有這麼想過，關於和你的這件事情。”

    燈幕下的氣氛引人遐思，但陳凡在心底裏，似乎絕少將劉晴和自己愛人這一身份聯絡起來。

    自己愛慕誰呢？江麗？

    不可能。

    還是前世的妻子嗎？

    但她已經作古了。

    年輕的身體和一顆蒼老的心，陳凡在穿越之後又切身感受到了一股不真實的穿越感。

    “這算是拒絕我？”

    那雙眼睛裏沒有留下眼淚，劉晴苦澀地笑了，心想這也算是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

    “或許以後有機會吧…”

    不知道如何迴應的陳凡忽然說了一句沒頭沒腦的話來。

    “好啊，那我等著！”

    劉晴轉過了身，朝向前方的路，只留下了背影。

    “走吧！”

    她又扭過臉笑著看了陳凡一眼，像兩人之前走在這條路上一樣，她總是在前面。

    輕快的步子像黑板上的粉筆刷，想要抹除剛纔那突然被五彩斑斕的粉筆所塗抹出來的尷尬。

    “其實你的口紅沾了一點在嘴唇下面。”

    “啊？你居然不告訴我！”

    劉晴拍了一下陳凡的胳膊，手機的鏡頭中是兩個人的臉。

    “合照一張吧。”

    “好啊。”

    面對這臨時的起意，陳凡沒有拒絕。

    夜燈的曝光下，是兩張微笑的臉龐，陳凡歪著腦袋，目光落在劉晴的唇上，女人笑得很開心。

    影子在他們身後越拉越長，有那麼片刻，交匯在了一起。

    天空變得像是水墨一樣的藍色，月亮越來越小了，華龍的樓宇中燈一盞一盞地滅了。

    這場不華麗，不著名的劇演落下了帷幕。

    ……

    或許算是一首插曲。

    在投入光刻機的生產中，一廠那邊並沒有出現什麼差錯。

    那些謠言應該不攻自破了，陳凡料想，等一段時間後就會趨於平靜。

    只是劉晴在和他說話的時候總和以前不同，更隨意了，更喜歡和自己開玩笑。

    尚雯雯細心地發現了兩人狀態的變化。

    “一廠那邊是晴姐去接洽的，已經談得差不多了。”

    她例行彙報了一下最近的事務情況，觀察到陳凡似乎在聽到劉晴的名字後神態起了變化。

    “不過她好像不太高興的樣子…”

    “是嗎？可能是光刻機研發出來了，她覺得沒有事情可以忙了吧。”

    放下了手裏的報告，陳凡嘆了一口氣。

    報告的內容是趙炳鍾提交的關於興龍公司的詳細情況，在最後似乎有點壓價格的意思。

    “說到這個，我倒是感覺不適應的應該是你。”

    “有想好去哪裏嗎？”

    在兩天前，陳凡就跟尚雯雯說了，華龍這邊她幾乎可以隨便挑選職位。

    陳凡現在有這個威望和權力，連趙炳鍾都不會反對。

    “沒有，不能跟你一起走嗎？”

    “這個要求可有點高了。”

    一陣笑聲後，陳凡轉過身，尚雯雯竟不像是開玩笑的樣子。

    如果他們都像江羅欣那樣就好了，後者直接進入了研發中心，擔任高層，和之前的上級儼然平起平坐。

    “跟著趙院長吧，你的能力也不差。”

    相處了幾個月，陳凡對尚雯雯協調辦事的能力還是肯定的，但如果做科研一線工作，恐怕要熬很久。

    “說著好像你是個交代後事的老人一樣…”

    雖然能感覺到，但尚雯雯無法理解陳凡居然會選擇在成功之後不留下來。

    “你不願意？”

    “不願意，如果可以，我想跟著你一塊。”

    “工作上？還是生活上？”

    “我們不是一直都是工作上的關係嗎？”

    稍微年輕的尚雯雯回答得很乾脆，但神色間又因為這句話有些羞意。

    “我之後就會去華清了，好像還沒有學生上學帶著助理的。”

    陳凡不會因為一個光刻機就停下腳步，系統上那一排金色的任務樹像是功勳章，但後面還有一大片灰色。

    “你還用上學嗎？”

    幾個月陳凡所顯露出來的學識和果斷，讓他看起來都不像是一個學生，尤其是高中學生。

    也是啊，有關陳凡的待遇和獎賞，應該不久後就下來了。

    或許是工程院，或許是任教，或許他可以就此呆在華龍一輩子。

    還有一種可能，他可以就此退休，只是人才待遇和專利費，他就能舒舒服服地過完一生。

    “有些事情是沒有止境的。”

    “龍國還有很多東西沒有擁有，我們還在追趕，想幾十年走完別人上百年的路並不簡單。”

    陳凡將問題延伸得很宏大，根源則在他身上有關係統的那點小小的秘密。

    “你好像把上學說的像是工作。”

    “或許吧，對於我來說是的。”

    “那你的工作，應該需要一位助理。”

    尚雯雯笑著回答，陳發手上的那份報告上，很多地方都是她的筆跡。

    她把腿上的筆記本轉了過去，上面的英文網頁一個碩大的標題。

    《9月8日，引華新社報道龍國宣佈自研1NM極紫源光刻機交付，不日即可生產》

    “這只是開始而已！”

    匆匆的一瞥過後，陳凡坐在椅子上，臉上露出了笑容，思緒也漸漸飄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