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話從泱泱大國的君王嘴裏說出，任誰聽了，都很難做到氣定神閒。

    也難怪天子身邊的兩個紅人如此失態。

    氣氛沉寂了好一會，劉瑾和谷大用還是覺得自己聽錯了……

    哪有皇帝將臣子的貪汙定成合法的！

    可隨著兩個司禮監的太監吃力抬來一個古樸蒙塵、兩尺多長的檀木盒子的時候，劉瑾和谷大用這才意識到，陛下此次是動了真格！

    不管這份聖旨即將在大明的廟堂引起何等的軒然大波，不過以後得罪誰也不能得罪新任錦衣衛都指揮僉事——

    顧北寒！

    看出顧北寒在陛下心中的超然地位，劉瑾覺得即便自己昨天在給顧北寒交接新宅時的舉止已經十分謙恭，可細細想來，還是有許多細節沒有做到盡善盡美。

    所以這次，他一定要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示給這位新任錦衣衛都指揮僉事。

    生怕被一邊的谷大用捷足先登，在把擬好的聖旨恭敬交給朱厚照審閱之後，劉瑾已經飄到那兩個太監面前，雙手把他們抬著的沉重木箱給抱了過來，最後不忘冷冷補了一句：

    “此物乃我天朝鎮國之物，如你們這般毛手毛腳，萬一磕著碰著了，還怎麼交給顧大人！”

    這話說完，劉瑾已經來到朱厚照面前，看著小皇帝已經把玉璽印上之後，趕緊恭聲道，“陛下，老奴這就走一躺，把陛下對顧大人的心意一字不差地傳達到位！”

    看著朱厚照滿意點頭，一邊的谷大用臉色扭曲到了極點。

    谷大用本來想攬下這趟美差，趁機和顧北寒熟絡熟絡關係，可劉瑾沒有給他一絲的機會。

    心裏把劉瑾的祖宗問候了十八遍，眼巴巴看著劉瑾就要去攀高枝了，谷大用終於站不住了。

    “陛下！”

    “奴才覺得，還有一件事情，也需要提醒一下顧大人！”

    朱厚照好奇地看向谷大用，“谷大伴，有話請講！”

    谷大用淡淡瞥了眼停住腳步的劉瑾，隨即對著朱厚照恭聲道，“陛下，顧大人雖然如菩薩轉世，可是這世上最多的，還是魍魎鬼魅。”

    “老奴是怕……顧大人的好心善意，反而會給他們帶來無妄之災！畢竟流匪搶糧這樣的事情，可是時有發生！”

    “流匪……”

    朱厚照眼神一寒，語氣森森道，“你們別以為朕不知道所謂流匪這張皮下面，裝的究竟是什麼！”

    “劉瑾，你告訴顧卿，朕既賜給他的割鹿，在一定意義上比朕御用的尚方劍有更大的特權！如果尚方劍代表朕，那麼割鹿可代表太祖！”

    “擁有割鹿刀，可按法誅奸贓！先斬後奏，皇權特許！這便是割鹿的意義。”

    “老奴……遵旨！”

    本是最常用的一句話，可此時劉瑾是顫抖著說出來的。

    他和谷大用都很清楚，顧北寒雖然眼下不過一個正四品的僉事，可一旦擁有了割鹿刀這個大明聖物，日後定將幹霄凌雲，極有可能成為整個大明唯二掌握芸芸生死的裁決者！

    這樣的人物，怎能不去拼命巴結、奮力討好？

    順天城，九華街，李府。

    硃紅色的大門透著古韻，白玉階上滿是那令人心碎的落英，彩色的琉璃瓦上折射出絢爛的光華……

    亭臺樓閣，小橋流水，錯落有致，江南水鄉般淡淡柔柔的霧靄，每一株花草在風裏低吟那千年的情思。

    不得不說，劉瑾的眼光實在是太好了。

    不論規模大小還是裡面古色古香的佈置，都深得顧北寒心儀。

    也是剛到自己新家，閒步徜徉在新宅裡的顧北寒正想著如何感謝劉瑾這份眼光的時候，看守的錦衣校尉匆匆來報：

    “大人，鐘鼓司秉筆劉公公已到正廳，說是陛下有旨，正待大人接領！”

    還真是說曹操曹操到！

    皇宮在這個時候來旨，顧北寒只能無奈苦笑。

    他知道，劉瑾此來絕對和沈煉北區一行有關！

    其實也是想到捐助北區之後所引起的反響波及自己，顧北寒才選擇在這個目前還沒有多少人知道的新宅避靜，只是他躲過了平民，卻沒有躲過皇帝……

    幾個縱身，顧北寒已經來到正廳之中。

    “劉公公，在下正想感謝你給我挑的府邸，您就來了！看樣子我們之間真是心有靈犀啊！”

    “可不是咋滴！”

    一聽顧北寒這麼說，劉瑾直接笑開了花，平時的冷聲冷氣也變得細聲細語起來，“其實昨兒才見到了顧大人，不曾想這一天沒見，咱家心裏都有些想念大人了……”

    看著劉瑾翹起的蘭花指和那幽怨的表情，顧北寒下意識退了一步，就算嶽峙淵渟如他，也架不住這老太監媚態辣眼啊！

    “公……公公說的是！”

    “對了公公，您此次光臨，不光是爲了和在下敘舊吧？”

    顧北寒覺得自己再不轉移話題，這老太監指不定說出什麼讓人掉雞皮疙瘩的土味情話呢。

    “說的是呢~”

    劉瑾一聽白了顧北寒一眼，“原錦衣衛北鎮撫司鎮撫使顧北寒，接旨！”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朕鑑於愛卿忠君愛民，清廉正直，特升任顧卿為錦衣衛都指揮僉事，可同時掌管錦衣衛南北鎮撫司！賞蟒袍三套，以備愛卿換穿！”

    說到這裏，劉瑾清了清嗓子，表情也是變得肅穆起來：

    “特賜我天朝神兵割鹿刀，可上打皇親不正，下打權臣不忠，國戚氣沮，奸臣授首！”

    “欽此~”

    “臣領旨，叩謝吾皇隆恩！”

    機械地接過聖旨，顧北寒整個人直楞楞立在原地，眼睛都直了！

    先不說這錦衣衛都指揮僉事是個什麼官職，蟒袍是個什麼服飾，這割鹿刀……究竟是怎麼回事？

    看顧北寒發呆，劉瑾噗嗤一笑。

    “顧大人，可別傻楞著了，除了聖旨所述，陛下還有幾句話託奴才帶給大人呢……”

    “這第一件事情，陛下要大人警惕北區！大人仁慈善念，可總有那些不長眼的畜生覬覦這些物資，弄不好會做出打家劫舍的事情……”

    劉瑾的這句話纔將顧北寒拉回了現實。

    “請公公轉告陛下，卑職已經派人監控北區，如發現有宵小作亂，定嚴懲不貸！”

    劉瑾掩嘴一笑，“大人有了割鹿刀，別說是嚴懲了，就是削了他們的腦袋，又有何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