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吟點頭，“那奴婢去了。”

    她轉身便瞧見孫太妃已經在門口，風吟忙福身道:“孫太妃。”

    孫太妃微微頷首，拿過銀梳，撫著她的墨色長髮，“方纔你說的話我都聽見了，既然你不介意我這個無福之人替你梳頭，那我便也不推辭了。”

    “一梳梳到尾，夫妻舉案又齊眉。二梳梳到尾，比翼連理共雙.飛。三梳輸到尾，永結同心家和睦……”

    沈良姜看著銅鏡白髮的老人，她年歲已大，滿臉都寫著風霜，到了她這般年歲，夫君兒女皆不在世間，想來晚年必是孤寂淒涼，可她身上卻沒有半分孤寂與淒涼。

    孫太妃這三個字，京都裡知曉她事蹟的誰不是敬重的喚一聲孫太妃？就連當今太后也對其客氣有加。

    “聽聞容衍曾經是沈家門客，你怎會看上他？”

    沈良姜正想著，耳邊忽然傳來孫太妃的聲音。

    沈良姜腦袋裏浮現著醒來後的那一幕，抿唇笑了笑，“阿容模樣好，我最初便是看上了他的臉。”

    聞言，孫太妃先是一愣，而後笑了起來，“你這丫頭可真是有趣，看上他的模樣，的確，容衍那小子的模樣的確是招女人心，像極了他爹，不過性子倒是不像他爹孃……”

    “您認識他爹孃？”沈良姜驚訝道，她記得容衍並非京都人士，三年前纔來的京都，而孫太妃又住在城外多年，八竿子打不著的兩個人居然相識已久？

    孫太妃怔了怔，彷彿意識到自己說錯了什麼，隨即又笑了笑，“其實，我與容衍認識許久了，也算是他的長輩，以後他回同你解釋的，最重要的是今日。”

    孫太妃替她戴上鳳冠，從手腕上取下一隻赤金石榴鐲子帶到她手上，沈良姜忙阻止她的動作，

    “孫太妃，這可使不得，這太貴重了。”

    孫太妃笑了笑，把鐲子塞到她手裏，“你就戴上吧！就當做我給你添妝了，我膝下無子，這些東西也留不到旁人了，

    容衍的爹孃是我看著長大的，如今他們不在，容衍又與我那孫兒年歲相仿，若是他還活著……如今也該成親了。”

    話已至此，沈良姜不收反而會傷了孫太妃的心。

    “那，阿姜便謝過太妃了。”

    不多時，追雪進來，朝沈良姜道:“姑娘，吉時到了。”

    孫太妃拿起紅帕子蓋在沈良姜頭上，就等新郎到了，拜別爹孃，就上花轎了。

    沈良姜在這邊等著，而另一邊，容衍已經穿好了喜服，追風追雨幾個跪在他身後跪成一排。

    他理了理衣袍，掃了幾人一眼，“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都明白了？”

    追風追雨立刻點頭，“屬下明白。”

    “下去吧！吉時快到了，阿姜還在等著我。”說罷，容衍轉身，正欲離開，小廝忽然進來，稟報道:

    “大人，方姑娘身子又不適了，您去瞧瞧吧？”

    容衍蹙了蹙眉，原本踏出門的腳步調轉了個方向去了另一邊。

    琅苑。

    “姑娘，吉時都過了半個時辰了，容大人怎麼還未來？”風吟一臉焦急道。

    沈良姜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扯唇笑了笑，“再等等，他興許有事耽擱了。”

    再等一刻鐘，就一刻鐘……

    “這容大人到底是什麼意思啊？今日是大喜的日子，不會又玩失蹤吧？還有什麼事能比這重要啊？”風吟想著容衍不來，就替自家傷心。

    “好了，風吟，他會來的，我相信他。”沈良姜安撫的看了她一眼。

    風吟撇撇嘴，沒再說什麼。

    “姑娘！迎親隊來了！”追雪小跑著進來稟報道。

    風吟忙替沈良姜整理嫁衣，扶著她起身，按照規矩，新娘出嫁前得拜別爹孃。

    沈良姜此前給沈國福遞了信，但遲遲未收到他回來的訊息，便讓人把葉挽的牌位擺了出來。

    風吟攙扶著沈良姜到大堂，她抬眸，投過紅紗，卻瞧見沈國福坐在上首。

    沈良姜眸子倏然一酸，幾個月不見，沈國福消瘦了許多，兩鬢已然斑白。

    她知曉四處行醫風餐露宿，可瞧見沈國福這般模樣還是會心疼不已。

    “父親……”她哽咽著開口。

    沈國福卻笑了笑，“傻丫頭，今日是你大喜的日子，哭了可就不美了。”

    “父親是何時到的，竟然一點兒音信都沒有，叫女兒好生擔心。”沈良姜紅著眼眶詢問道。

    “昨日就到了，先前還以為回來晚了，後來問了風吟才知曉，今日成婚，總算是趕上了。”沈國福拿帕子替她擦淚。

    一個知命年歲的男人，替自家姑娘擦淚的動作生疏又小心翼翼。

    “風吟，你也瞞我……”沈良姜瞥了眼一旁的人。

    “莫要怪她，是我不讓她告訴你，想著今日你瞧見我會高興些，沒想到反而惹得你這丫頭哭了鼻子。”

    瞧見沈良姜紅著的眼眶，沈國福滄桑的眼眸底也溢位幾分淚意，後知後覺的想起來，還得叮囑她兩句，

    “好在容衍也算知根知底，若他敢待你不好，你便回來告訴父親，我如今的醫術可不比從前，保管治得他對你服服帖帖。”

    沈良姜破涕為笑，“爹，別人嫁姑娘叮囑的都是要相夫教子，到了您這兒怎麼治起姑爺來了？”

    “即便他現在官至二品，我家閨女能嫁他也是他的福氣，他若敢不珍惜，犯爹曾經犯的錯，爹定然不會放過他。”

    父女二人說了好一會兒，還是追雪輕聲提醒，“姑娘，時辰差不多了，大人還在外面等著呢！”

    沈國福這才鬆開沈良姜讓她走，她的背影一消失在視線裡，沈國福便忍不住轉身偷偷抹淚。

    本該是由長兄揹着上花轎的，但沈良姜沒有長兄，容衍便進來抱著她出去，一旁的媒婆見狀忍不住喊道:“哎？大人，這、這不合規矩啊！”

    話還未說完，容衍回頭瞥了她一眼，她便不敢再多言了。

    沈良姜靠在容衍的懷裏，聞著他身上熟悉的味道，即使看不到他的臉，她也知曉，這是容衍。

    “你今日為何這樣遲？”沈良姜詢問道。

    容衍身子微僵了下，而後才若無其事道:“有些事耽擱了，阿姜，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