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屹川現行翻身下馬，闊步走到馬車前替裴簌雪掀開車簾：“祭司，請。”

    裴簌雪微微抬眸和裴屹川對視一眼，神色嚴肅得下了車。

    宮道冗長，裴簌雪作為祭司必須步行至大殿，從入殿開始便不可乘坐任何轎攆馬車，也不能進食，必須如此方可體現其虔誠之心。

    裴屹川心疼阿姐，可是既被選做祭司，他也不能忤逆陛下的聖旨。

    “姐姐，明日一早，我便和姐夫一起來接你回府，今日你先撐一撐。”裴屹川小聲道。

    裴簌雪並未迴應，心中早已知曉。

    當初她帶領雁北軍深入敵營被困山谷，三天三夜沒有進食，也撐了下去，不過是一個晚上罷了。

    約莫走了半炷香的時間，夏日的暑氣已經越來越重，裴簌雪的背上已經沁出了薄薄的汗。

    裴屹川時刻注意著阿姐的神色，聽聞阿姐從雁北迴來之後，受了些傷，身子也沒有以往好了。

    可是無論他如何打聽，王府的人就是不告訴他阿姐到底如何了。

    裴簌雪的面色始終如常，好似這暑氣於她並沒有什麼作用一般。

    到了大殿門口，蘇勝瞧著宸王妃，心中不由得感慨。

    這祭司的活不是什麼人都能幹的，當初貴妃作為祭司時也曾稍稍偷懶過，宮中人都心裏如明鏡似的。

    不過這些話傳不到皇帝跟前，便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貴妃之下，誰也不敢忤逆她。

    可是能像宸王妃這般真真實實走完這一路的，除了先皇后......

    蘇勝突然回過神來，恭敬笑著替裴簌雪開啟了殿門：“祭司，皇帝正等著您呢。”

    裴簌雪踏過門檻進去，皇帝穿著龍袍，跪在大殿中央，手上捧著聖水面目虔誠。

    她見狀也跪在皇帝身後，對這大殿之上的尊神磕了三個頭，便道：“祭司見過陛下。”

    皇帝聞言微微側首，起身瞧著裴簌雪，之間她面色如常，跪坐如鬆，沒有絲毫的羸弱之氣。

    他頗為滿意地點點頭，將聖水遞給裴簌雪：“這聖水，切不可出任何差錯，將其倒在神壇之內，可保佑我月陽風調雨順。”

    “是，陛下。”裴簌雪恭敬地接過聖水，在殿內跪足了兩個時辰之後，黃昏已經已經在皇城內灑下了落日餘暉。

    宮殿愈加金碧輝煌，層層疊得讓人眼花繚亂。

    此時的皇城內，紅燈盞擺滿了整個京城，不少百姓開始上街慶祝沐衣節。

    皇城內熱鬧非凡，之憂裴簌雪所在的宮殿，依舊寂靜。

    裴簌雪回想著前世種種，將蕭雲澤所做之前全都疏離清楚來打發時間。

    蕭璟硯到底和這場瘟疫，有沒有關係？

    若是沒有，為什麼他一出手久久不治的瘟疫就突然消失。

    不過他當真敢那月陽數萬百姓和將士的命作為他上位的奠基石？！

    想得越深，裴簌雪便覺得自己好似墜入了一汪深不可測的黑潭之中。

    她原本以為蕭雲澤不過是狼子野心，手段狠辣之人，若是他當真如自己心中所想這般，便是畜生不如！

    “吱呀。”推門聲將她的思緒拉回。

    聖水伴隨著她身子的動作微微晃著，蘇勝弓著腰進來：“王妃，時辰到了，您可以去神壇了。”

    裴簌雪慢慢起身，蘇勝想要去扶，被她制止：“不勞煩蘇公公，本妃自己可以起來。”

    “是。”蘇勝退在一旁，瞧著宸王妃慢慢起身，心中驚歎。

    不要說是女子，就算是男人跪了兩個時辰，下班身必然是痠軟無力，想要起來不是易事。

    可是宸王妃起身，十分輕巧，好似她並未受跪禮之苦般。

    裴簌雪側首瞧了眼蘇勝：“還請蘇公公帶路。”

    蘇勝恭敬應著，領著裴簌雪從正門出去，將人送到裴屹川手上：“小裴大人可要好生護著祭司，路上千萬不可出現任何差錯。”

    “若是聖水撒了，可是殺頭的大罪。”

    裴屹川神色微凝：“我知道了，蘇公公請回吧。”

    裴屹川和一眾侍衛護著裴簌雪一步一步出了皇宮，走到皇城內不少百姓虔誠得望著這個隊伍。

    一出高樓，男人負手而立，面色微沉。

    一旁的侍衛提醒道：“王爺，咱們真的什麼都不做？”

    “只要讓聖水撒了，這宸王妃必然死罪難逃！”

    蕭雲澤薄唇微抿，掃了侍衛一眼，眼刀之下侍衛不敢再多言：“屬下知罪。”

    裴簌雪，本王倒是想看看，你到底要做什麼？

    與本王作對沒有什麼好下場，不過本王偏要留著你的命，待奪得天下，好生折磨你！

    蕭雲澤目光幽深，瞧著裴簌雪的眼神幾欲偏執。

    而街上，裴簌雪一步一步往神壇去，百姓們像是虔誠的信徒一路跟著。

    吵雜的人群中只有裴簌雪背脊挺直，面色不變，似乎天地之間只有她一人，從不被周遭喧鬧打擾。

    半路中，一女子突然闖了進來，半跪在裴簌雪跟前攔住了一行人的去路。

    侍衛們立即戒備，拔出手上的刀劍：“保護祭司！”

    裴簌雪微微垂眸，手上的聖水已經拿的十分穩。

    她打量了兩眼地上的女子，一旁的裴屹川上前：“你是什麼人？可知攔祭司去路耽誤了祭祀可是死罪？！”

    女人驚恐的伸手攥住裴簌雪雪白的月牙色長袍：“救我！救我！”

    “有鬼！有鬼！”

    女人的話被當做胡話，一人從人群上上來將她提到一旁，裴簌雪微微側首，正是鳴岐。

    “王妃，您繼續，莫要被任何事情打擾，王爺一直在暗處護著您。”

    裴簌雪微微點頭，重新向神壇的方向走去。

    不管方纔那個女人說的是真是假，這件事還輪不到她去處理。

    今日她所做的事情，代表著整個雁北的百姓和將士，若是讓皇帝順心了，才能君臣和睦。

    而方纔白鳴岐提走的女人，依舊驚恐的唸叨著，“鬼！鬼！”

    百姓們都當她是瘋子，罵道：“這女人瘋了！竟然敢擾亂祭祀！”

    “要是明年沒有神仙保佑！看我們不收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