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訊和陸騫對視一眼，都有些惡寒。

    他們倒不是不同意，就是有點那什麼。

    “什麼時候去找趙扒皮？”

    “太早了不行，太早了容易被發現，就趕在最後一天。這兩日咱們就去盯著那趙扒皮，看他收拾好了行裝，就去跟他談！”

    百里點了點頭：“我去盯！”

    “還有一件。”

    許含章看了看另一邊圍著篝火的王泥鰍等人，掰著手指算起了帳，“咱們這回買藥、買糧食，買油鹽，又買了那些鋸子啊什麼的，一天就去了十五六兩銀子，咱們剩的現銀也不多了，上回買的糧食，吃到今天，也沒多點了，最多後天，又得進城去買糧食，咱們這二十個人，我算過了，一天光吃，最少也得四百個大錢，兩天就是一兩銀子。”

    許修義也回頭看了看王泥鰍他們：“等咱們走了，他們的日子又沒著落了。”

    許含章知道二叔不忍不管他們，她自己也不忍，所以她又想了個注意。

    “咱們現在還剩百十多兩銀子，就算都留給他們，光吃糧食，是夠吃三四個月的，可這幫子窮山匪，沒衣服沒鞋的，鞋子就算了，穿草鞋吧，可衣服呢？這已經是臘月了，再不添衣服，離開火堆就撐不住了，還有被褥，也得添些吧，總不能一直這麼靠人擠人取暖吧？”

    “我算著，就照一人一套棉褲棉襖，不多說，三斤棉花算吧，光棉花，一個人就得兩百多個大錢，兩人一套被褥，再便宜，光棉花這一項，就得十四五兩銀子吧。”

    “一人三斤棉花不夠！都是大男人，三斤棉花也就一件薄棉襖，這哪夠一身棉衣服？”

    許含章嘆了口氣，攤著手說道：“別那麼講究了，先湊和著吧，就這樣，再加上布，這一項，就得去掉將近三十兩銀子，這事，還耽誤不得，得趕緊去春城買回來，剩下的銀子，滿打滿算吧，也就是吃上兩個月，連冬天都過不去，還得不能出事，要是有點什麼事，這銀子眨眼就沒了。”

    百里突然明白了，“所以，姑娘是想在趙扒皮身上找補找補？”

    許含章笑道：“他那麼能發扒皮，有銀子是不用說的了，這銀子還是不義之財，咱們如不劫貪濟貧，如何？”

    百里他們自然是沒有不同意的，許修義倒是有點擔心，“他隨時撤了職，那也是官身，就怕惹上官府，咱們不好脫身。”

    “這個也不怕，二叔怎麼忘了，他這銀子是貪來的，這趟又是撤了差使走的，就是被劫了，必定不敢聲張，就是聲張，他一個撤職的貪官，也張羅不出大事來，咱們也不多劫，拿一點就行，夠這一山的人吃到開春就行，不讓趙扒皮太心疼，這樣，後頭就不會有什麼太大的麻煩。”

    百里笑道：“一舉兩得，咱們也算是把趙扒皮利用徹底了。”

    許修義看著旺旺的火堆，沉默了好半晌，轉頭看了看王泥鰍那群苦哈哈們，到底是點了頭，“只是，大丫怎麼知道趙扒皮肯定回老家，不會往北邊走？他要是往北邊走，咱們就沒法借他的道進兗州府了。”

    “這個我有辦法，二叔放心。”

    許含章便將自己的想頭跟眾人說了說。

    眾人琢磨了半晌，都覺得可行。

    第二天一早，許含章天沒亮就爬了起來。

    百里用獨輪車推著許含章，趙訊帶著孫有才和陸豐收跟在後頭，一行人往春城趕去。

    孫有才和陸豐收是許含章冷眼瞄了這些天才挑出來的。

    孫有才今年只有十六歲，是那群山匪裡年紀最小的一個。

    人還沒長開，極瘦小，看著彷彿只有十三四歲。

    但他眼神靈動，伶俐討喜，手腳極麻利，爬樹爬得飛快。

    最大的長處就是學話。

    學趙訊他們說京城官話，學的彷彿就是土生土長的京城人，許含章非常欣賞他這個長處。

    陸豐收今年十七歲，和孫有才相反，長相墩墩實實的，濃眉小眼，厚嘴唇，看著一臉憨厚。

    可心裏頭，一肚皮鬼主意。

    聽人說話，三分話能聽出七分音來。

    山上這十來個人裡頭，就數他心眼最多。

    下了山，上了官路，高遠的陽光披在趕路的行人身上。

    許含章坐在車上，笑容明朗，和氣無比的和孫有才和陸豐收說閒話：“聽說咱們現在住的地方，原來是盤龍寨的地盤？”

    “嗯。”陸豐收看了孫有才一眼，答的十分謹慎。

    許含章眯眼看著他笑，接著問道：“我想聽聽這盤龍寨的事兒，聽說這盤龍寨的大頭領，是個大俠，專門劫富濟貧？”

    孫有才和陸豐收都笑起來，陸豐收看著孫有才，等他先說話。

    孫有才咧嘴笑，“沒聽說他濟過誰，盤龍寨的頭領只做大生意，窮人哪有錢讓他劫？要做大生意，當然只能專門劫富！”

    許含章笑眯眯接著問：“我還聽說這個薛大頭領，最恨貪官了，只要有機會，他必定不放過，也是真的？”

    陸豐收眨巴著眼，看著許含章笑，就是不說話。

    孫有才嘴咧的更大了，“小哥兒這是聽誰說的？瞎掰！俺長這麼大，從來沒聽說過哪路山匪敢跟官府作對，那盤龍債的頭領再厲害，他也不敢對上當官的。”

    “我真聽人說過。你聽說過沒有？”

    許含章極認真的肯定了一句，轉頭看著陸豐收問他。

    陸豐收一邊憨笑一邊搖頭：“薛大頭領要真敢劫官，還能好好兒的在山上呆著？老早被抄了老窩了，這春城這麼多的兵！再說，盤龍債要是真不怕，也不能在朝廷徵兵的訊息一冒出來，就捲鋪蓋跑遠了。”

    “可知道他們跑到哪去了？”

    “不知道。”

    許含章笑了笑：“說不定他們根本沒跑遠。”

    幾個人進了城，在離城門最近的大車店歇下腳。

    許含章叫過孫有才和陸豐收，一人遞了二十個大錢，吩咐道：“你們兩個分頭去打聽……”

    她細細說了要打聽的事。

    “記著，悄悄的打聽，別逮著人傻問，這打聽事，最大的講究，就是不能讓人覺出你是在打聽事，明白沒？”

    二人細細聽著，點頭應了。

    陸豐收大力點頭，“明白，意思就是打聽也不是打聽，那是隨口說到的！”

    許含章滿意的誇獎兩人：“果然明白，一點就通！我這挑人的眼光當真不差！”

    “那是那是！”陸豐收和孫有才極其狗腿的連聲奉承。

    百里和趙訊一邊看一邊笑一邊搖頭。

    許含章交待好了，揮一揮手：“既然明白了就趕緊去吧，兩個時辰後，不管打聽到多少，都得回到這匯合，聽到沒有？”

    “小哥兒放心！”兩人答應了，小心翼翼的收了錢，轉身各走一邊，幹活去了。

    看著兩人走遠了，許含章便跟百里和趙訊尋到幾家舊衣鋪子，給大家買棉衣、被褥去了。

    三個人錙銖必較的跑遍了春城大小舊衣鋪子，買齊了棉衣被褥，剛坐下喝了杯茶，陸豐收和孫有才就扣著時辰，一前一後也回來了。

    許含章凝神聽著兩人打聽來的信兒，聽完，就又交代道：“你們兩個不用跟著回去，就跟百里大哥留在這春城。咱們每日到這來通一通訊息。”

    陸豐收和孫有才莫名其妙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一起轉頭看向許含章，等著她往下吩咐。

    許含章不動聲色的左右看了看，接著交待：“記住，盯緊了趙扒皮！”

    “明，明白了！”陸豐收和孫有才縮著脖子答道。

    趙訊看著一臉苦相恐懼的陸豐收和孫有才，溫和的交待道：“放心，你們沒和他照過麵，只要小心些，這趟差使沒什麼大風險，只要小心些，就沒大事。”

    陸豐收乾嚥了好幾口口水，不停的點著頭。

    許含章眨了眨眼睛，收了笑容，慢慢眯起眼，伸出食指，用長指甲在孫有才脖子動脈處輕輕劃過，聲音清淡中透著陰森，聲音壓到最低，威脅道：“你們兩個，要是起了別的什麼心思，我就這麼一點一點的……放幹你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