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想著傍晚再去騷擾秦扶言。

    眼下有了理由，滿唐立刻拔步溜達回了小院。

    其實關於用秦扶言的鯉魚代替五皇子的寶貝，滿唐承認這事她有賭的成分。

    在現代滿唐見識過很多養寵物的人，這些寵物更像是一種精神寄託，如果五皇子養的這一條有什麼明顯特徵或許還不好辦。

    可就是普普通通的鯉魚苗子，甚至於都不知道是不是和秦扶言在一個溝子裡撈出來的。

    滿唐的法子有點損，但是爲了小秦別繼續黑化，她已經盡力了。

    小院裏依舊空空蕩蕩，門口放置的湯藥絲毫沒有動過的痕跡，房門依舊被木頭墩子抵著。

    滿唐清清嗓音，表現出自己來了的痕跡，她兩隻手扒著窗戶，頓了幾下纔開口。

    “小秦哥哥，你睡醒了嗎？”

    床鋪上的秦扶言沒回應，甚至於被褥的起伏都小的可憐，青天白日的，小夥子還挺能睡。

    “小秦哥哥？”

    “秦扶言？”

    “老秦？！”

    滿唐扒了一會，察覺到不對，語氣逐漸癲狂。

    秦扶言就算再能忍，也只是個九歲的少年，他能不吃不喝不說話，但絕不會是眼下這種狀態。

    滿唐往前一個人生活，如果達到像秦扶言的情況，只有一種可能！

    小姑娘立刻從窗戶邊蹦下來，兩隻手使勁捶著木頭大門，沉悶的聲響太過急促，秦扶言迷迷糊糊的就覺著有人同自己說話。

    眼睛睜不開，嘴巴很乾。

    他熟悉這種感覺，應當是病了，這幅身子吃了太多苦，他自己也從來沒在意過，熬一天是一天。

    若是哪天死了。

    死了也就死了吧，權當解脫。

    神志不清的小秦毫無活下去的鬥志。

    這可急壞了好不容易開啟門的滿唐，被褥下的秦扶言臉色通紅，嘴唇蒼白，整個人不停的哆嗦。

    可偏偏他硬生生的憋著，真難受到極點，牙齒磕住下嘴唇，瞬間便出了血。

    滿唐已經顧不了在涼亭裡等著的老三老四，她擰了條冰涼的布巾搭在秦扶言的腦門上，熬好的湯藥還有些燙，之前管太醫院要的時候，還曾經特意囑咐過要多拿點退燒用的。

    說是有備無患。

    如今也管不了其他，一股腦的都熬上了。

    滿唐曾經以為，寫小說就是寫小說，有好人便有壞人，那些配角的生死結局都是一筆帶過。

    可現今看秦扶言這幅慘兮兮的模樣，滿唐心裏有些鬆動。

    到底那些不出彩的配角也是活生生的人。

    她輕嘆一聲。

    在秦扶言無盡的黑暗歲月裡。

    他享過福，也吃過苦，但是因為近些年吃的苦太多了，以至於過往的幸福，好像都記得不太清楚。

    血色蔓延出殘陽的紅。

    滿唐撈出擰乾的布巾，勤勤懇懇的替秦扶言換掉，少年削瘦的臉龐和眨動的睫毛如同飛舞的蝴蝶。

    他總是把臉藏在亂糟糟的頭髮下，這是滿唐第一次見著乾乾淨淨的秦扶言。

    縱使年歲還小，也能窺的未來的驚豔。

    她就說嘛，秦扶言比滿老三他們長的好看多了。

    小姑娘坐在馬紮上邊，手指小心翼翼的戳了下秦扶言的臉，就看著本來安安靜靜的少年，眼皮劇烈抖動。

    他好像要醒過來，但是被夢裏的悽慘魘住，到處都是屍體……

    那些斷臂殘肢長著血盆大口，眼睛裏流出的鮮血下一秒就要滴在秦扶言臉上，到底是鬥不過的。

    秦扶言想著，要死了，終於要死了……

    浮浮沉沉的身體落入黃泉裡，下一秒卻被一隻溫暖的小手強硬的拉了回來！

    滿唐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死死的壓住秦扶言顫動的……，半條胳膊。

    天曉得。

    她不過因為好奇這種穿越的劇情，戳了一下小秦，就給這位戳成震動模式了。

    牀板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滿唐好不容易撫摸上秦扶言的胸口，就像往前擼貓那樣。

    小姑娘聲音溫溫柔柔的，“小秦哥哥，哥哥不怕了，我在呢，我在呢……”

    床鋪上的少年在安慰裡慢慢安靜下來，像是察覺到身邊有人陪著，那人身上帶著一股子奶香。

    他不知道這是不是自己的孃親，可偌大的黑色裡，能有人陪著自己。

    秦扶言想著，他願意再搏一搏。

    外邊天色落幕。

    傍晚的風帶著暖意，滿唐在破落的小屋子裏陪著攻略目標，而這會子涼亭後邊的滿世廣和滿川。

    兩大小夥子靠在冰涼的假山石頭上，比石頭還要涼的是他倆的內心。

    說好的帶著鯉魚回來的呢……

    唐唐你個大皮燕子！

    直到被宮人找回去，三皇子和四皇子也沒等來解救他們的小公主。

    滿世廣滿臉悲憤，埋起來的魚骨頭彷彿還散發著焦酥的香味，他和滿川肩並著肩。

    分開的同時，這人還不忘囑咐一聲老四，“別把唐唐供出來，大不了……”

    “大不了我挨頓揍！”

    大家親兄妹的，該仗義還是要仗義！

    睡著之後的秦扶言沒有作怪，滿唐陪著他到夜幕裡出現第一個顆星星。

    縱使早上出門同九九說好了，可到現在都不回去，滿唐有點心虛。

    她倒是不怕殿裡的丫鬟婆子生氣，純粹擔心九九爲了找自己，屆時帶著一堆侍衛。

    嘰嘰喳喳的，萬一真找來這裏，以九九對小公主的在意，怕是秦扶言的日子不好過。

    小姑娘把手掌從秦扶言的手心裏慢慢抽了出來，喝完藥之後的小秦臉色明顯恢復正常。

    她蹲在床鋪旁邊，像是同他說話，也像是在安撫，“小秦哥哥，我先回去了，你乖乖的，明天我給你帶別的好不好！”

    也不曉得睡夢裏的秦扶言聽沒聽到。

    不過似有若無的，他像是應了一聲，滿唐心滿意足的站起來，剛一轉身，正好看到木門後邊波光粼粼的水缸。

    以及擺動著尾巴無憂無慮的鯉魚。

    ！

    遭了！

    她突然想起來自己之所以這麼早回來的原因了！

    老三老四那兩個倒黴孩子！

    不會吧！

    小姑娘一身羅裙繞成花兒，語氣裏帶著急促，“小秦哥哥，你早上捉的魚，我能不能拿其他的跟你換！”

    “換兩隻老母雞怎麼樣！兩頭老母豬也行！是要救人的！再晚就來不及了！”

    迷迷糊糊的秦扶言，只聽著一句來不及了，他條件反射的點了點頭。

    得到首肯的滿小唐，恨不能趴在秦扶言臉上給他親腫！

    她就知道！男配反派都是小天使！看吧！只陪了他一下午！他就要什麼給什麼了呢！

    天空裡的第二顆星星圍繞著月亮旁邊。

    滿唐懷裏抱著活蹦亂跳的鯉魚，朝著印象裡的桃李春風，跌跌撞撞跑回去。

    衣裙被水汽染溼，好在路上每隔幾步便插著宮燈，青石鋪成的蜿蜒帶著平坦。

    隔了老遠。

    滿唐就聽著九九到處找她的聲音，連帶著火把形成一條長龍。

    那應當是許多人聚在一起。

    滿唐鬆了一口氣，魚嘴因為缺氧而微微張了張，魚鱗在月光裡折射出白色，她急忙揮手。

    “九九！九九！我在這裏！”

    火光微微一頓。

    ……

    滿唐連衣裳都沒來得及換。

    讓九九從殿裡找了個閒置的水玉盆子，半死不活的鯉魚遇見清水，吐出的泡泡有種劫後餘生的喜悅。

    沒等九九問話，小公主拎著裙襬在前邊帶路，示意先救人，三五步之後，她突然回頭。

    帶著些許的尷尬，“九九，三哥的潤雨殿怎麼走來著？”

    ...

    潤雨殿。

    “跪著吧，等你什麼時候不惹禍了再站起來。”

    女子冷冰冰的聲音如同忘川河裏的水，滿世廣跪在正堂的地磚上，一身肥膘在燈光下稍顯淒涼。

    梅貴妃著青綠宮裝，腰間的帶子掐的細細的，一雙凌厲的眉眼裏捎帶憤怒，她半靠在身後的美人榻上，屏風畫着火紅的鳳凰花。

    打遠一看，美得像是一幅畫。

    只是如今這幅畫明顯心情不好，梅貴妃進宮十五年，只得滿世廣一子，她不求兒子有君王之才。

    但是也沒想到，兒子這麼廢物。

    聽聽聽聽，這貨在外頭溜達了一整天，沒有建功立業不說，回來就自爆把五皇子的寶貝給弄死了。

    這宮裏處處都是陷阱。

    梅貴妃同五皇子的母妃蘭妃不在同一陣營，這表面上看起來像是孩童玩鬧，可蘭妃若是揪著說理……

    她伏地做小許多年，皇后不管後宮，雖然只得個貴妃的頭銜，但品級到底在這擺著。

    潤雨殿的門口種著成片的花，宮人們個個噤聲，只能聽見燭火跳動。

    梅貴妃捏了捏鼻樑，蘭妃孃家不顯，縱使有個皇子傍身，對自己也沒太大的影響，壞就壞在她身後的那個人。

    滿世廣沒有供出弟弟妹妹，梅貴妃只當他自己闖了禍，心下短短几個呼吸的功夫，已經盤算出好幾個法子。

    “母妃……“

    三皇子聲音弱弱的，他抬眼同梅貴妃對視，”兒臣有點餓……“

    中午只吃了三分之一條魚，滿世廣本來就胖，他能撐到這會都是阿彌陀佛了。

    梅貴妃差點給氣笑了，喫喫吃！

    這會子若不是端著身份，她只想拿大掃把給滿世廣一頓血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