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凌邵月月的名單。

    邵明塵之前給滿唐發過，根據地址，滿唐迅速鎖定趙偉的位置。

    趙偉能和杜露在一起，家裏半斤八兩，也算有點小錢。

    滿唐站在小區門口，抬頭看向面前的小洋樓。

    大白天的。

    第四層陰氣重的可怕，都不需要再問具體地址。

    這小區是一梯一戶，沒有密碼卡根本上不去，她轉頭四周看了看，或許是因為工作日。

    小區裡安安靜靜，她手上掐訣，整個人如同飄進電梯，靈力牽引，滿唐停在四樓。

    電梯開啟。

    正對面的就是一所沒關嚴的門。

    鄰居是在外邊發現的秦扶言，也就是說，他當時已經從趙偉家裏出去了，但是關於趙偉。寸頭給的訊息很模糊。

    兩手握了足足有十幾張符紙，滿唐現在就是個在陰氣裡行走的照明燈籠。

    她推開房門，白天的客廳拉緊窗簾，黑的可怕。

    正對面的魚缸裡開著彩燈，幾尾漂亮的彩魚在水裏上下浮動，如果忽略裏邊濃郁的血氣，這將是一幕漂亮的風景。

    大理石的茶几上還擺著沒吃完的外賣盒子，滿唐眉眼沉了沉，雙手結印在眼皮上一劃，隨後快速奔跑，想要拉開客廳的窗簾。

    陰氣大概看出她的目的，本來毫無動靜的屋子發出劈里啪啦的聲音，濃郁的黑色朝著滿唐的胳膊拽過去。

    卻被靈力燙的尖叫，滿唐絲毫不理會耳邊的的慘叫。

    雙手緊握窗簾，在陰氣透過她心臟的一瞬間，金色的陽光穿透黑暗。

    如霧一樣的黑色順著沙發低，桌子底快速縮了回去，滿唐這纔看清整個屋子的全貌。

    地面上乾涸的血跡呈現黑色。

    幾道嚇人的抓痕在白色牆面上留下痕跡，沙發墊子上還有沒幹透的血腥味，滴滴答答往下淌。

    整間屋子是個大平層。

    穿過客廳就是一道長長的玄關。

    滿唐手持靈符，站在玄關口，雙眸微閉，回想起秦扶言夢裏的情況。

    黑色，窗戶在左，他面對正東方向，門口的把手上有隱約雕刻的麒麟頭。

    正北側房間。

    小姑娘睜開眼睛，穿過玄關，北側房間旁有處洗手檯，胡亂擺著的洗漱用品東倒西歪。

    小房間的門關的緊緊的。

    滿唐果然在門上發現純銅雕刻的麒麟頭。

    裏邊安靜的可怕，她吐出一口氣，手掌慢慢壓上把手，心裏默唸三二一之後。

    推開的瞬間，手上射出去十幾張靈符。

    恍然間滿唐彷彿進入另一個時空，她看見穿著校服的清瘦女生，綁著馬尾辮，笑起來的時候有些羞澀。

    老師跟她說話都不敢大聲，她有一個和諧的家庭，爸爸沒事的時候喜歡出去釣魚，媽媽做的一手好廚藝。

    女孩子考上重點高中，父母為她驕傲，原以為這裏是她未來人生的起點，她以後會再次考上一個好大學。

    出來找到一份體面的工作，等爸媽老了，自己有能力贍養他們，或許還會遇見一個喜歡的男孩子。

    他穿白襯衫，身上有淡淡的青草味。

    可這一切的美好戛然而止在高二那邊，她惹上學校裡的大姐大，她被人堵在廁所，被人按在馬桶裏，無數人對著她笑，那些笑聲刺耳又可怕。

    女孩子被迫給她們下跪，她臉上不知道捱了多少巴掌，大姐大把點著的煙在她身上按滅，燙出一個又一個菸頭。

    她哭過，求饒過。

    換來更加變本加厲的對待，女孩子越來越沉默，有時候遇見一個從她身邊經過的陌生人，她都會嚇的想要躲起來。

    父母工作忙。

    她也想過尋求父母的幫助，可每次看到爸媽回來小聲說話，互相捶肩膀上的痠軟，她又不知道如何開口。

    終於，老師因為她的成績聯絡上媽媽，可媽媽來到學校，根本不聽她解釋，只說供她上學有多不容易，女孩子這麼做有多對不起他們。

    她死心了。

    整天活的像是行屍走肉，從前覺著能考上個好大學，女孩子現在沒有那麼大的理想。

    她迫切的希望高考快點來快點來，哪怕只上個大專，哪怕考不上出去上班，只要能逃離這座城市。

    她在日曆本上畫出解脫的日子，一天天靠著劃掉難捱的生活來尋求未來的希望。

    可有一天。

    大姐大的男朋友找到女孩子，以前受欺負的時候，男生總是站在一旁，手裏捏著打火機，眼神薄涼且無情。

    這是他第一次單獨找到女孩子，帶著虛偽的笑容，說我每次看到你捱打都可心疼了，但是怎麼辦呢，我怎麼幫你呢。

    他遞給女孩子一瓶水，女孩子不相信他偽善的嘴臉，但是又不敢不聽話，那瓶水，一滴沒剩，女孩子喝的乾乾淨淨。

    她被人帶到一個燈紅酒綠的地方，渾身燥熱，看不清楚面前到底多少人，她像一隻恥辱的難耐的貓，女孩子握緊自己的包。

    周圍都是笑聲。

    刺耳，可怕，她捂住自己的耳朵，有人扯下她的手，有人扯下她的衣服。

    第二天醒過來。

    男生手裏把玩著打火機，看向女孩子的眼神譏諷。

    她默默穿上自己的衣服，默默的離開那個地方，回到家的女孩子，第一次把自己悶在浴室的浴缸裡。

    水面壓過身子，窒息感讓她感受到死亡的快樂。

    桌子上的日曆本被風吹掉，她看著最後還剩下大半年的時間，或許這是上天給她的訊號。

    快了，就快了。

    她從水裏出來，握緊日曆本邊緣的鋒利，泣不成聲。

    那天之後，男生又來找過女孩子兩次，她逃不掉這個枷鎖，只能等待時間撫平傷痕。

    可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

    男生和女孩子的事被大姐大知道，那個怒氣衝衝的女人，扯住女孩子的頭髮，拿她的額頭往牆上撞。

    女孩子頭破血流，她想解釋不是自己不是，可男生拿出手機上拍下的影片，她被人下了催情藥。

    年輕的身體主動爬上男人的身子，他說是女孩子主動的，他有什麼辦法。

    記錄日期的日曆本被大姐大撕的粉碎，女孩子被打的鼻青臉腫，她看著寫滿日期的紙張丟盡馬桶被水沖走。

    看著大姐大說要把這些影片傳到整個學校，傳到她父母的手機上。

    女孩子活著的希望，瞬間粉碎。

    她沒有活下去的動力了，正如她沒有明天。

    看著女孩子走上學校的最高樓，滿唐伸出手，在虛空裡無助的試圖把女孩子救下來。

    她說這一切不是你的錯，找警察，報警，他們會受到懲罰的。

    但是聲音被黑暗淹沒，女孩子走上她生前的老路，張開雙臂，看著遙遠的藍天，她永遠結束了自己這條鮮活的生命。

    虛幻的影子從滿唐身上砸下來，滿唐到底沒接住這抹幽魂。

    邵月月的靈魂慢慢飄起來，她看著滿唐，眼眶裏流下血淚，“你喜歡我的生活嗎，你願意來陪我嗎。”

    誰會喜歡這樣的生活。

    可若是拒絕，邵月月會直接黑化，她身上有親生父母的血，比厲鬼還要兇殘百倍。

    滿唐看著飄在自己眼前的邵月月，女孩子抿抿嘴，聲音溫和，“對不起啊。”

    邵月月一愣。

    滿唐話音未落，“剛剛沒有接住你，摔疼了嗎。”

    濃郁的黑色裡，邵月月腳下堆成一堆血淚，她嗤笑一聲，“我早就死了，虛偽！我最討厭虛偽的人。”

    可滿唐真心實意，她放下手裏的靈符，隻身上前摸了摸邵月月的頭髮，陰氣衝的她渾身疼到發抖。

    女孩子手心發熱，“對不起，以前不知道你受過這麼多欺負，當時是不是很無助。”

    被所有人孤立，謾罵，邵月月已經快要想不起無助是什麼了。

    她每天生活在驚弓之鳥裡，一點風吹草動就會嚇的渾身發抖。

    黑漆漆的眼睛對上滿唐的視線，邵月月沉默的往後退，“騙子，騙我，騙人。”

    生前的遭遇讓她不願意再去相信任何人。

    滿唐雙腿發軟，她牙齒磕住內唇，疼痛使其保持些許清醒，滿唐張開雙臂，就像邵月月擁抱藍天那樣，給了邵月月一個擁抱。

    “不要怕，我保護你，我幫你報警，他們都會受到懲罰的，你沒有錯，你本來就沒有錯。”

    她只是一個無辜的受害者。

    非要說錯，大概就是性格軟弱，可這並不是挨欺負的理由。

    那個遲來的擁抱讓邵月月手足無措。

    她在滿唐懷裏，腳步沾地之後，女孩子只到滿唐的下巴，又瘦又小，頭頂烏漆漆的黑色埋進滿唐懷裏。

    她撫摸邵月月的頭髮，“累不累，睡一覺好不好，看著那些壞人受到懲罰，這世界上壞人只是少數，你父母沒有放棄你，你也不要放棄自己。”

    血淚髒了滿唐胸前的衣服，這是第一個對邵月月說會幫助她的，她從前一個人掙扎在黑暗裡。

    女孩子身上好香好軟，邵月月慢慢抬起手，那雙烏黑瘦弱的指尖捏住滿唐的衣角。

    她低著頭，“別騙我。”

    滿唐拿出養魂葫蘆，邵月月的魂魄自壺口進去，消失前她看了眼滿唐，執拗的要她保證。

    “別騙我。”

    滿唐說，“我不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