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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1章 民國初19

    秦扶言去找秦深的時候。

    助學基金的第一批正式名單下發。

    滿天方找滿唐給看看還有什麼注意事項。

    因為大學剛開始招新,現在更多的是周邊城市來報名的學生,調查真實情況也更加方便。

    滿天方資助的要求倒沒強制性說必須在徽州城任職,而是在合同責任裡強調,乙方完成大學學業之後,除必要留學繼續完成相關專業學習。

    五年之內留在國內工作,否則甲方將有權利追回基金學費及賠償,追究乙方法律責任。

    這個條件之前引起更多人的討論,光是滿天方自己找的律師,就有三個不支援的。

    覺著是強行限制受益人的人身自由,這是不合法的。

    但現在這個時代,怎麼說呢,法律之外的灰色地帶可實施的操控性實在太多。

    滿天方長的像個文明人,出手黑的很。

    他手裏拿了根象牙菸斗,嘴角帶笑,金絲眼鏡下的眸光冰涼。

    “老子拿錢不是給國外那群垃圾玩意培養人才的,能接受這個條件的再來申請,不能接受的,趁早給老子滾蛋。”

    此話一出。

    給錢的纔是大爺。

    那些律師自然無話可說。

    當然,基金合同是上傳到全國範圍的,許多自詡正義的文人,自費在報紙上對基金會的這一行為大加批判。

    說滿天方虛偽狡詐,打著做好事的名聲,其實是爲了給自己培養接班人,有這種蛀蟲在,國家怎會安好。

    也有替他發聲的,表示徽州大學建立的本心就是爲了樹立國家崛起,這個條件不僅不過分,反而無可厚非。

    誰能保證前來申請的學生沒有別國間諜或者漢奸,屆時他們享受了優惠,卻轉頭離開,白白消耗我們自己的資源。

    報紙上開噴足足有一個多月。

    滿天方悠哉遊哉,張寧安把這些報紙收集起來給他看的時候,對於那種罵他的言論。

    滿天方哈哈一笑,看到有人替自己說話,他還挺驚訝,畢竟這個條件出來的時候,滿唐就曾跟滿天方說過這個可能。

    那時候滿天方是怎麼想的。

    所有的罵聲由他一力承擔,他不怕死後千古罵名,只要國家越來越好,只要徽州城越來越好。

    每個時代從來不缺英雄,如同滿天方這種心情的更不在少數。

    不過話說出來,文人的筆如刀,傷人,卻也能構建起堅固的城堡,好歹在這陰暗的天氣裡給人一點溫暖。

    滿唐前後翻了翻,這些專業人員做出來的合同,自然比她更加權威,暫時來看是沒有什麼問題。

    八月初。

    正是一年最熱的時候,。

    滿唐懷念後世的空調,現今暖氣問世,但空調還沒研究出來。

    外邊陽光火辣辣的,屋子裏放著降溫的冰塊,秦扶言中間約她出去過幾次,滿唐剛到大門口就被熱浪-逼了回來。

    就這個天氣,能約出去的都是生死之交。

    她之前覺著自己對秦扶言的感情蒼天可鑑。

    自己可以為他死,現在倒是覺著,怎麼死都行,就是不能熱死。

    警署司那邊每年六月到九月算是最空閒的時間,也沒什麼節慶活動,每天上班報個道就行。

    他承秦南橋的要求,去洋樓那邊找了秦深。

    那人倒是真在裏邊,不過門口的守衛端著槍,伸手攔下秦扶言,一板一眼。

    “秦先生不許任何人進入,請見諒。”

    拿人工資,替人辦事。

    秦扶言站在門口片刻,他鬆了鬆脖子上的領帶,衝着守衛抬抬下巴,“告訴秦深,秦扶言來找他聊聊秦家以後的發展。”

    守衛板著一張冷冰冰的臉,“沒聽懂嗎,秦先生不許任何人進,我也是任何人。”

    他還挺正直。

    秦扶言一下被守衛給氣笑了,嘬了下牙花子,在車身前來回轉了兩千,秦扶言冷下臉。

    “我往裏扔顆手榴彈,能不能把你這位秦先生炸出來。”

    守衛立刻端起槍對準秦扶言,不等開口,大門從裡開啟,一身藍色布衣的女人從裏邊出來。

    她看起來五十多歲,纏著小腳,走路顫顫巍巍,“秦二公子,我家大公子正在給夫人誦經,不便見客,您先請回吧。”

    女人是秦深母親的陪嫁,從他母親死後就一直住在洋樓。

    這話必然是秦深的意思,秦扶言就著女人開啟的大門往裏看了看,他冷下臉的時候,整個人帶著不怒自威。

    “遇事只會逃避,你回去告訴秦深,如他此等,以後難成大事。”

    秦扶言開車便走。

    他和秦深說到底是一個父親的兄弟,旁人倒是可以不見,但是秦扶言既然找到洋樓,秦深還拿捏著這個姿態。

    這事做的著實不體面。

    女人長嘆一聲,垂了垂眼睛,再次抬頭的時候衝着門外的守衛吩咐一聲。

    “下次秦二公子再過來,就直接放他進來。”

    守衛還想爭一爭,“可是秦先生說——”

    女人語氣冰冷,“出什麼事我連娘擔著,你儘管放。”

    自從秦深母親死後,秦深對連娘尊重的很,守衛噎了兩下,隨後收起槍,“是。”

    大門緩緩關上。

    連娘說秦深在誦經倒是不假,近來看秦扶言情場得意,而自己和馮塗塗越走越遠,秦深其實心裏不太好受。

    再加上從小家裏似有若無的慣著他,讓秦深的心理脆弱。

    他雙目緊閉,跪在母親的排位前,屋子裏點著薰香,連娘看著秦深的背影,許久之後,她搖了搖頭。

    夫人,奴婢自作主張,公子日後的作為還要依靠秦家,希望您不要見怪。

    秦扶言第二次去洋樓,已經是一個星期之後了。

    中間找滿唐回了回血。

    曉得他在秦深這邊碰了壁,滿唐摸了摸鼻子,秦深和馮塗塗的感情戲約莫是自己截斷的。

    如果說沒有退路的馮塗塗最後可能會聽從鄭蓮的建議,找秦深道歉認錯,從此關在後院當一隻不會飛的金絲雀。

    那麼自己就是給馮塗塗的籠子開了門,她現在探頭探腦的準備飛往更大的天空,自然看不上後院一點點的小空間。

    滿唐揉了揉秦扶言的頭髮,“他可能只是心情不好,你不要同他置氣,男子漢嘛,大度點。”

    秦男子漢雙手叉在胳肢窩,當著守衛的麵大搖大擺的進了洋樓。

    那副小人得志的嘴臉,守衛深吸幾口氣才忍住沒給他一槍托。

    二十多年。

    這是秦扶言頭一次進到洋樓裏邊。

    當初秦南橋和妻子結婚的時候,洋樓是彩禮,裏邊的設計選用的都是最好的材料。

    就算這麼多年依舊不過時。

    連娘站在佛堂門口,看見秦扶言的身影,她朝著這邊微不可察的點了點頭,隨後離開。

    秦扶言換了件白色薄款襯衫,下邊是黑色西裝褲,整個人看起來清爽。

    秦深以為是連娘,並未睜眼,老舊的收音機裡放著木魚聲,他手裏捻著佛珠,秦扶言靜靜的坐在身後的椅子上。

    自顧自的給自己倒了杯茶水,聲音驚動秦深,他察覺到不對。

    屋外的陽光拉長秦扶言的影子,正好折射在秦深身側。

    許局之後,這人從蒲團上站起來,轉身和秦扶言坐在一塊。

    檀香靜心。

    秦扶言把倒好的茶水推到秦深面前,“不必客氣。”

    說的倒是自己像主任一樣,秦深的睫毛陰影打在眼瞼下方,他手指摩挲杯口。

    “既然說了沒必要見面,你又來幹什麼。”

    秦扶言翹起二郎腿,“我快結婚了,給你送喜帖。”

    他這副厚臉皮的模樣倒是和從前大有不同,秦深愣了一下,還真當真了。

    “看好日子了嗎。”

    秦扶言抿了一口茶水,頓了頓,同他對上視線,他似是好笑的嗯了一聲,“看好了,和你同一天。”

    因為馮塗塗的逃婚,秦深當初的婚事就像一個笑話。

    旁人避之不及的話題,也就秦扶言使勁往上捅,唯恐捅的不夠疼。

    秦深氣的哼了一聲,維持不住那副大少爺的做派,他扭過頭不看秦扶言。

    秦扶言倒也安樂,佛堂內只供奉秦深母親一座排位,民國之前,他還喊過這人一聲母親。

    只是到底福薄。

    約莫是看秦扶言不說話,秦深沒忍住,“說認真的,到底什麼時候結婚。”

    他原先著人攔著秦扶言不讓進,但見到之後,也忍不住關心幾句。

    秦扶言放下二郎腿,往上坐了坐,眉眼掃過青花瓷的水壺,語氣淡淡,“等你接手父親的位置,不需要我替你掃平障礙的時候。”

    屋子外的蟬鳴聲不絕入耳。

    兩個人瞬間陷入安靜,秦深喉結上下滑動,“什麼意思。”

    秦扶言的這個拱手相讓,不可思議。

    他倒是坦蕩,那雙瀲灩的桃花眼含著微微的笑,“就是你想的那樣,以前跟你爭,是沒找到其他的樂趣。”

    “我現在覺著,找個女朋友挺好的,當司令太忙了,沒時間陪她,還好你單身。”

    他這話又捅了秦深一刀。

    秦深閉了閉眼睛,努力不跟他計較,秦扶言還沒說完。

    “所以我決定,以後司令這個位置你來當,我呢,娶媳婦陪媳婦,有大把快活的日子。”

    那一瞬間。

    秦深有些不太能看得懂自己這個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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