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唐三人對視一眼。

    秦扶言沉默半晌，“第三支隊隊長的死亡，跟你有關係嗎。”

    陳壬低下頭，看著手上的鋼筆，許久之後，他像是十分冷靜，“我只能說，我沒動手殺過任何人。”

    言下之意，旁人因他而死不算。

    秦扶言把協議往陳壬桌上一丟，“我能保證我們離開之前你活著，至於救援隊的想法，我們不會干涉。”

    他的言下之意也清楚。

    你答應，至少還能活到我們離開，爭取一線生機，不答應，現在滿唐就能弄死他。

    精神系的終極對決，最後以秦扶言大獲全勝。

    三人從辦公室離開。

    沈如一對鎮子上的情況還算熟悉，何況她手上也有保命的子彈，去N市搬救援落在滿唐和秦扶言身上，好在他們本來的目的地也是那裏。

    昨天晚上沒睡好。

    今天又整出這麼一出，就算出發也得先休息，沈如一在賓館下方跟滿唐他們告別，說明天早上自己來送他們。

    賓館裏沒人看守，小津還躺在沙發上，胸口起伏微弱，滿唐上前摸了摸他的腦門，燒已經退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昨天晚上嚇到了，她晃了晃小朋友的胳膊，小津的眼球在眼皮底下亂轉，但就是睜不開。

    滿唐急忙扯了秦扶言的胳膊，“秦扶言，你快來看看怎麼回事。”

    她一著急，連秦先生都沒喊，索性秦扶言也沒在意，他是研究生物學的，在醫學上也有涉及。

    扒了下小津的眼皮，眼球泛白，“可能是心理問題，他身體上已經醒了，但心理不願面對現實情況，所以思維把自身鎖在了一個不可能甦醒的範圍。”

    “我用精神力嘗試著跟他溝通一下。”

    滿唐立刻讓出旁邊的位置，秦扶言坐在小津旁邊，指尖慢慢穿插在小朋友的頭髮裡，聲音低沉，像黑夜裏流淌著的大提琴音。

    “叔叔的父母也死了，家裏只剩下叔叔自己，那時候叔叔十二歲，在外地上學，叔叔家裏有一個高大的父親，慈祥的母親，還有一個四歲的弟弟。”

    “叔叔在學校裡放假回來，家裏總會有熱氣騰騰的飯菜，叔叔房間裡有一隻小熊貓的玩偶，叔叔不在家的時候，弟弟總是上去喊熊貓哥哥。”

    “很多年前，叔叔家裏發生地震，只一瞬間，叔叔就沒有家了……”

    秦扶言說起往事，靜靜的，房間的窗簾不知道什麼時候拉上的，滿唐在秦扶言的聲音裡慢慢睡去。

    父親死了，母親也死了，四歲的弟弟被壓在大塊的碎石下，等到秦扶言接到訊息回去的時候，他十根手指在那片廢墟里扒出血。

    旁邊是來不及收拾的屍體，他終於把弟弟從那片荒蕪裡救出來，可弟弟渾身血肉模糊，他懷裏還抱著那隻玩偶熊貓。

    巨大的疼痛讓弟弟艱難的睜開眼，他朝著秦扶言列了咧嘴，說哥哥，以後我和爸爸媽媽不在了，有小熊貓陪著你了。

    小熊貓我幫你抓到了，他安靜的死在了秦扶言懷裏。

    十二歲的少年泣不成聲，把自己關在房間裡，不吃不喝，他也不想活了。

    後來救援的警察叔叔，坐在秦扶言旁邊，說你得活著啊，你們一家人的命都在你身上，你不僅得活，還得活的漂漂亮亮的。

    就算以後去見爸爸媽媽，也能讓他們知道，你沒有荒廢這一生。

    警察把那隻熊貓放在秦扶言懷裏，起身出去，自那以後，秦扶言一路考上帝都最好的大學，碩博連讀。

    博士期間就進了研究院，他無心情愛，過去二十多年，實驗就是他的女朋友，明明這樣一個優秀的社會貢獻者，卻被天道安排著後期為女主撕心裂肺。

    小津大概是聽懂了，他眼球終於不轉，沉浸下來的小朋友，呼吸漸深。

    滿唐一覺睡醒已經是第二日的凌晨了。

    準確來說她是餓醒的，接連十多個小時沒吃飯，肚子咕嚕嚕的。

    她身上蓋著薄薄的蠶絲被，床頭點了一盞小小的夜燈，睡前她記得自己在沙發，想來是秦扶言把自己送過來的。

    滿唐下床跳開窗簾，夏季天亮的早，朝陽的赤黃自地平線升起，窗戶開了一條小小的縫。

    外頭的空氣撲面而來，不管什麼時候，地球總是對她的孩子們報以最熱情的愛。

    滿唐深深吸了一口氣，身後突然響起秦扶言的說話聲，“餓了嗎，桌子上有餅乾。”

    那口氣卡在喉嚨裡，滿唐咳嗽幾聲，扭頭就看著秦扶言一米八幾大高個蜷縮在房間的沙發上，他一隻手蓋著眼睛，聲音有些有氣無力。

    “秦先生，你怎麼睡這了。”

    秦扶言從沙發上坐起來，頭髮遮住眼睛，“那個房間的床讓給小津了，陳壬只讓人收拾出兩個房間。”

    而小津房間的沙發已經被睡過了，秦扶言無奈之下，昨天晚上他還是不習慣跟陌生人住在一塊的高冷院士，今天就成了沙發上的小可憐。

    滿唐沒忍住嘴角抿起笑，“辛苦了。”

    她從桌子上拿了兩塊餅乾和兩瓶牛奶，插好之後遞給秦扶言一瓶，“先喝點牛奶墊墊，今天我開車，你在車子上睡一會。”

    秦扶言嗯了一聲，房間裡有獨立的衛浴，滿唐去另外一個屋子看小津，秦扶言先去洗澡。

    隔壁房間也亮著小夜燈。

    床上的被褥下鼓起一個小小的包，滿唐放輕聲音，“小津，醒了嗎。”

    小糰子不自覺的抖了下，滿唐笑了笑，“你好，我叫滿唐，我沒有惡意，你想出來跟我聊聊嗎。”

    小津認出她的聲音就是在旅館打敗光頭他們的，頓了很久之後，被窩裏露出一個小小的腦袋。

    之前倉促裡看的不清楚，小津低著頭，長長的睫毛微顫，他是一個很好看很乖的小朋友。

    末世之前應該也是個受盡寵愛的，滿唐拿著手裏的牛奶遞過去，“我能坐一下嗎。”

    小津既然願意敞開心扉，這會子慢騰騰的從滿唐手裏接過牛奶，點了點頭。

    乖乖的小朋友總是惹人喜歡，滿唐問他現在還難受嗎，小津搖頭，看他現在的狀態。

    不像是有異能的樣子，滿唐只當他是生病不舒服，這個年紀的小朋友身體素質差，很容易生病。

    房間裡陷入安靜。

    牛奶瓶子吸空之後發出聲音，滿唐從小津手裏接過垃圾扔到垃圾桶，小津終於開口說了見面的第一句話。

    “姐姐，這是什麼。”

    “哪個。”

    滿唐扭身看過去，小津在自己面前虛空劃了幾下，“像個格子，空的。”

    他茫然的眼神喝童稚的聲音讓滿唐瞬間有了一個大膽的想法，“小津，你試試能不能把這個瓶子放進格子裡。”

    末世的異能除了操控自然力自身和精神之外，還有一種空間異能，女主雙異能裡就有空間。

    不過因為這都是自身衍生出來的，並沒有單獨分類。

    女主的初始空間只有一間屋子這麼大，但足夠她和男主逃生的用品，後期進行升級之後，她的空間可以攜帶任何武器裝置。

    在和外星生物的鬥爭裡，出了很大的力。

    小津聽話的把瓶子往格子裡一放，東西瞬間消失，偏偏滿唐還看不見，只有小津自己能看到。

    這是一個大驚喜，滿唐眥著牙，“還能拿出來嗎寶。”

    秦扶言換了身乾淨衣服，剛進門就聽見滿唐跟哄小白兔的大灰狼似的，他眉眼裏閃了閃。

    滿唐和小津面對面坐在一塊，他倆跟像變魔術似的，小津不停的拿個瓶子消失出現消失出現。

    秦扶言敲了敲門，兩個人同時扭頭看過來，“怎麼了。”

    滿唐驕傲的挺起胸膛，“小津，展示給哥哥看。”

    小津嘴角有些羞澀，原本害怕的情緒消失，他把手裏的瓶子往虛空裡一放，瞬間消失。

    秦扶言立刻反應過來，“異能？”

    “對。”滿唐給出肯定，“空間異能，相當於隨身攜帶一個能裝很多東西的大型儲物櫃。”

    而且還不累。

    這是很有用的東西，秦扶言登時反應過來，但此事不能聲張，陳壬現在手上沒有籌碼。

    滿唐和秦扶言離開也不能帶著小津，他年紀小，手握異能反而會成為陳壬的一大助力。

    好在還有沈如一。

    滿唐和秦扶言對視一眼，秦扶言留下同小津交流，滿唐則是回去洗漱。

    等她出來的時候。

    秦扶言和小津已經在門口等著自己了，也不知道秦扶言是怎麼跟小津說的，小朋友一臉鄭重，像是肩負重任。

    二人人帶了點食物和生活必需品。

    陳壬親自在門口送他們出去，滿唐牽著小津的手，沈如一換上軍裝，頭髮梳理的一絲不苟。

    她趁著落隊同沈如一說了句保護好小津，有重要作用。

    沈如一微不可察的點點頭，滿唐他們的車子還丟在鎮子外，當初怕被三姐發現。

    陳壬嘴角叼著根菸，靠在車頭跟兩個人擺手，“期待下次見面，秦先生。”

    秦扶言坐在副駕，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希望你有足夠的運氣。”

    發動機的聲音轟鳴，滿唐在離開前丟下一句話。

    “十天後若是救援隊沒來，所有人白天不可出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