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藏說沒有。

    今天光上學用的那些銀子都讓他覺著夠多的了，要不是阿姐不同意，他都想上山撿柴補貼家用了。

    秦扶言眉眼淡淡，環顧四周，也沒什麼想法。

    既然如此，那今天最重要的就是把攤位給找好，有了地方再做生意，他們對明悟城人生地不熟。

    但生意嘛，講究的是一個溝通。

    環顧四周，這旁邊看起來人流量最大的都是飯食和布料店，如同老爺子說的，年輕人確實不少。

    反而是之前賣水果的店鋪，那些買的多的有錢人家，都是由管家統一採購，買的少的零零散散，有的看水果沒有想要的型別，有的看價錢不合適。

    老闆娘睡在躺椅上，手上的扇子有一搭沒一搭的搖著風，滿唐站在原地看了看，約莫半個時辰，鋪子裡是一個客人都沒有。

    這就是她要找的攤子位。

    一來客人少，自己支攤子不影響人家接待客流，二來和自己的生意還有掛鉤，屆時不會出現太大的矛盾。

    她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臉上笑意吟吟，蔥白如玉的指尖撥了兩下鋪子前邊桌子上的水果。

    “老闆娘，這些水果怎麼賣啊。”

    老闆娘眼皮微微抬起，聲音懶散，“上頭都標著價呢，自己看。”

    水果籃子最前方，確實拿一個個硬硬的紙牌做成價格表，滿唐隨意看了幾眼，還行，除了幾種不常見的貴了點，其他的都是市場價。

    “我要的多，老闆娘能便宜點嗎。”

    許是聽著滿唐誠心想買，老闆娘從躺椅上站起來，正好和滿唐身後的秦扶言對上視線，秦扶言單手抵住下巴輕咳一聲。

    老闆娘把眼神搭在滿唐身上，臉上帶著熱情的笑，“自然是能的，姑娘要多少，外邊熱，要不屋子裏說，屋子裏還有其他的品類。”

    她側著身子，屋裏的裝飾一覽無餘，整體裝飾的簡單，打掃的還挺乾淨，滿唐拎起裙襬，“哎行。”

    身後跟著兩個小尾巴，老闆娘手上的團扇有意無意的輕掃過秦扶言後背，帶出一陣涼爽，滿唐四周看了看。

    “姐姐，我想在您這長期訂水果，但需要的種類每天可能會略有不同，您這邊方便嗎。”

    她語氣認真，站著的時候如同一朵挺直的白蓮。

    老闆娘今年都四五十了，能當滿唐姨母的年紀，聽著一聲姐姐還挺高興，她胖乎乎的，手上的團扇加快速度。

    “能啊，當然可以，不瞞姑娘說，我這裏的水果每天都是新鮮採買的，姑娘如果要的量大，價錢也能便宜不少。”

    風撩動她盤起來的頭髮，滿唐抿著嘴笑笑，臉頰一側有隻若隱若現的小梨渦。

    “價錢倒是好商量，我剛剛在門口看了一會，姐姐鋪子位置很好，門前有一大片空地我想支個攤子做點小生意，但是您放心，絕對不會影響到姐姐的生意……”

    小姑娘急忙解釋，老闆娘的餘光狗了一眼，秦扶言似有若無的在身後打了個手勢，這邊滿唐還在說話。

    “租金每個月由您來定，您看行嗎。”

    她歪著腦袋，頭髮散在肩膀，那張養起來的臉頰帶著還未褪去的嬰兒肥，老闆娘一拍雙手。

    “行啊，當然行，我正愁呢，這鋪子生意不好，每天掙的還不夠吃喝的，你看你在門口支個攤子，還給我租金，還從我這買東西，這不是支援我生意嘛，我高興還來不及呢。”

    她的態度爽朗，語氣真誠，滿唐沒想到進展會這麼順利，這纔是問的第一家店，一時間有點不可思議。

    秦扶言也沒想到，她一眼就看中自家在明悟城的分店，龍門鏢局雖然是做鏢局起來的，但之後各行各業也都有接觸。

    阿爹說過，這叫分散注意，要是每家店都掛上龍門鏢局的牌子，人家就會知道他們很有錢，就很不安全。

    但不管在哪個城鎮，龍門鏢局聯絡在外的手下都自有一套流程，他剛剛偷偷跑出來就是和水果店的老闆娘聯絡上了。

    問了在這邊的情況，和關於總部的訊息，得到的並不是好訊息。

    而老闆娘開這個店也不是靠賣水果掙錢，鋪子只是幌子，所以就算生意慘淡，她也不急不忙。

    秦扶言讓老闆娘答應滿唐的所有要求，曉得跟少主有關係，別說租了，就是這姑娘要這個鋪子，老闆娘也能在三個呼吸之內收拾好自己的東西，然後立馬閃人。

    好的運氣不常有。

    滿唐怕老闆娘反悔，當即拍板，“那行，姐姐，你這裏有紙筆嗎，我把這兩天要用的水果跟您寫一下，咱順便把價錢和租金定了，把合同簽了行嗎。”

    老闆娘從桌子後邊拿出紙筆。

    滿唐本想著自己寫，看到身後的秦扶言，有心試探一下他現在的水平，當即朝著小秦招招手。

    “秦扶言，你來寫。”

    傳聞裡那個混不吝的小少主，乖乖走上前，從滿唐手裏接過毛筆，坐在凳子上，聲音低沉，“怎麼寫。”

    於是老闆娘手裏的扇子揮的更快了。

    “姐姐，這水果品類我能決定，租金您看……”

    小姑娘聲音清脆，語氣裏帶著商量，老闆娘張嘴就想說都是一家人客氣什麼，少主抬眼同自己對視，老闆娘登時訕訕笑了一聲。

    “三……兩銀子？”

    會不會有點多，早知道剛纔說一兩了，老闆娘內心惶恐不安。

    對面三對眼睛同時注視自己，她緊張的握了一下衣角，滿藏身子不動，腦袋朝滿唐伸過去，嘴巴喃喃。

    “阿姐，她是不是少說了一個零。”

    三兩，出門做慈善乞丐都得跪地磕三個響頭。

    滿唐笑了笑，整個人溫溫和和，“姐姐大抵是看我們姐弟三人不容易，給得價錢才這麼低，姐姐好心，我們也不能佔您的便宜，之前我問了旁邊的攤子，按照市場價，一個月十五兩銀子，您看行嗎。”

    十五兩有點多了。

    少主現在落魄，人家姑娘好心收留，再要銀子顯得他們小氣了。

    老闆娘自己給自己砍價，她沉吟片刻，摸了摸下巴。

    “也別十五兩了，你們年紀這麼小，想著能出來做生意也都不容易，這樣吧，一個月十兩銀子，我權當租個心安。”

    這話說的滴水不漏，秦扶言登時在紙上落筆。

    滿唐想了想，大不了買水果得時候，多給點，也不好讓人吃了虧，便也同意了。

    老闆娘想著不管滿唐做什麼生意，自己都得把這十兩銀子給人買回去，萬不能讓她吃了虧。

    兩方抱著這種必須讓對方盈利得心態，先簽下個三個月的攤位。

    滿唐又把需要的水果給秦扶言說了讓他添上，這些東西龍門鏢局都有自己的渠道，老闆娘看了幾眼。

    “行，妹子，我姓陳，你喊我一聲陳姐就行，你要的這些東西，明天我就能給你送過來。”

    滿唐介紹自己的名字，然後又指了指身邊的滿藏和秦扶言，互相認識之後，陳姐有點好奇。

    問滿唐拿水果但還不賣水果，是打算做什麼，她當初之所以選擇這個行業，可就是因為輕鬆。

    滿唐不知道怎麼介紹水果茶和冰沙，嗯了兩聲，“這樣，明天我來拿東西的時候，給陳姐帶幾杯過來，您嚐嚐口味。”

    這倒也是個法子。

    陳姐爽朗的答應，離開前滿唐又買了點水果，拿回去給滿藏和秦扶言做著吃，她特意要了荔枝和西瓜。

    滿藏嗞著一口大牙，秦扶言耳尖微紅。

    只要攤子解決，接下來就好辦了，其他的東西拿銀子就能買到，首先就是冰塊。

    冰店老闆可不像陳姐那麼好說話，俗話說，無奸不商。

    看著滿唐三人年輕，就想坐地起價，滿唐也不慣著他，索性明悟城裏賣冰的也不少，轉身就要走。

    老闆看他們不好忽悠，笑著圓場，說能砍價的，大家商量嘛，最後訂了一窖七兩銀子的價錢。

    原材料搞定了。

    三個人回去的時候，滿唐去車行訂了輛板車，她跟老闆描述了一下，因為需要做生意，板車就不能斜著，倒是果醬什麼的容易灑。

    問老闆能不能把板車改裝一下，弄成後世三輪的那種，中間的框子可以抬成平的，放下拉著還能走。

    老闆琢磨一會，說三天後來取吧，應該沒問題，滿唐應了一聲，特意囑咐老闆不用刷漆，塗個防護層就行，顏色之後她自己加。

    老闆收了訂金，自然說好。

    這麼一通忙活，看日頭又已經到下午了。

    三個人在城裏吃了飯，滿唐到字畫店裏買了許多便宜的白紙和顏料。

    回去的時候天邊掛著赤紅的煙霞。

    滿藏走在最前邊，滿唐在中間，秦扶言有意無意的落了滿唐一補遠的距離。

    滿家姐弟幫了他很多，龍門鏢局不差一個水果店，若是之後自己跟著風叔離開，那店他會轉送給滿唐。

    滿藏哼起不知名的曲調。

    少年的聲音清脆，路邊微風細細，竟是難得的舒適。

    夜晚。

    屋子裏點著油燭。

    滿唐把白紙攤在桌面上，面色凝重，從秦扶言看到滿藏，又從滿藏看回秦扶言。

    “準備好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