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音蹙起黛眉，感覺下不去手。

    老張是一直跟在她身邊，辦事幹淨利落，她和他是交了心的。

    她看向封晏初，眉眼間罕見地迸發出一絲祈求：“不如把他留給本公主，本公主之後再殺了他吧，本公主可以把他帶回皇城去，讓父皇誅他九族！這樣不是更好嗎？”

    老張一怔，大為感動。

    他哪有九族啊？

    他是孤身一人。

    “不行。”封晏初似笑非笑地看著她道：“您必須要在我們所有人的認證之下，將這把匕首刺入他的心臟，我們要親眼看著他斷氣纔可以。”

    老張萬念俱灰！

    沈音不明白：“為什麼？！誅九族是最狠毒的懲罰了！”

    封晏初冷笑，早已看穿她的詭計：“他的九族跟我們沒有關係，禍不殃及家人，我們只殺他一個人就夠了，所以公主殿下，您現在就得殺了他，不然我們可不同意哦！”

    沈音眼睛瞪得極大，猶豫著看向老張。

    老張怨懟地瞥向她：“封晏初，你不會有好下場的，像你這樣不知道給人留後路惡毒的女人！絕對不會有好下場的！”

    青綠冷笑，直接甩他一巴掌：“就憑你，也配說我主子？！你在殺人的時候就沒有想過給別人留後路，別人憑什麼要給你留後路！再多說話我把你的舌頭割下來！！”

    老張身體抖了抖。

    封晏初冷笑著怕了拍手：“行了青綠，別管他，他就是無能狂怒而已，趁著死之前好好多說兩句話，一會兒說不著了，我們公主殿下也聽不著了。”

    她揶揄地看著沈音：“公主殿下？殺或者不殺，您自己看著辦，怎麼樣？”

    沈音身體抖了抖，眼底翻過一絲層層疊疊的怒意，轉過身艱難地拿起桌子上的匕首。

    她胸口不斷起伏著，眼眶微微發紅，望著老張。

    老張硬氣地閉上眼，神態很堅決：“公主殿下，奴才能夠為您生，為您死，是我的榮幸，讓下輩子還跟在你身邊做牛做馬！”

    沈音眉宇間縈繞著一絲不捨，乾脆利落地抽出長劍，看著四周。

    所有人都在義憤填膺地望著她。

    彷彿她就是那個幕後真兇。

    她也確實是幕後真兇。

    只有殺了他，才能暫時洗清自己的名聲你。

    沈音咬了咬牙，深吸一口氣，二話沒說，狠狠刺入了老張的胸膛！

    只是第一刀，她就嗚咽出聲！

    封晏初冷漠注視著。

    她看著沈音那纖弱的身子費力地將刀刺進老張。

    看著老張顫抖著靠在她頸窩。

    聽她一聲又一聲的嗚咽。

    沈音似乎是鉚足力氣，骨節攥得發白，渾身發抖地刺入他的心口。

    封晏初越看，神色越冷。

    沈音，當你這把刀刺向你有感情的人的時候，心裏是什麼感覺呢？

    內疚嗎？

    有她當時抱著沈緋屍體的時候內疚嗎？

    她沒由來地笑了，徐徐道：“再刺幾刀吧？感覺沒死透。”

    沈音絕望回眸，臉上還沾染了血漬，含淚望著她。

    她好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封晏初扯起一抹笑，溫柔善良地道：“忍忍吧，公主殿下，我知道您捨不得，可是狗不聽話，會反咬主人，只有死路一條，對吧？”

    墨家人被她弄得毛骨悚然，莫名感覺好像已經不是那種正常的狀態了！

    封晏初真的有點嚇人！

    老張全程沒有吭聲，張著嘴，悄無聲息地死了。

    沈音逐漸脫了手，崩潰坐在地上，看著老張的屍體，崩潰得想要大哭。

    一時間無人說話。

    封晏初抬起手來，輕輕鼓掌。

    眾人你看我，我看你不明所以，但皆是抬起手，接二連三鼓起掌來。

    “幹得漂亮公主殿下！！”

    “公主殿下厲害呀公主殿下！”

    “公主殿下，我們這些人都放心了！”

    “公主殿下我墨家永遠相信您！”

    這話裡面暗藏着濃濃的嘲諷，每一個人嘴角的笑容都夾帶著私貨。

    沈音不是沒有聽出來。

    她雙眼失焦，好像卸了一條命，絕望地望著上位的墨冰心。

    墨冰心望著她似笑非笑，就好像是看一個很稀奇的東西：“公主殿下還真是捨得，自己的人都敢這麼下手，還得是公主殿下心狠呀！”

    齊悅嗤笑：“哎呀，怎麼能光誇公主殿下好呢，咱們的封晏初封小姐不也是很有能力的一個人嗎，如果不是封小姐提出了這個建議，那我們還真不知道怎麼樣去面對這樣的情況呢！”

    墨黎淺頷首：“是啊，封小姐纔是我們要感謝的那個人！”

    “封小姐幫我們墨家這麼解決這麼大一個麻煩，我們墨家呀還差點誤會了公主殿下，幸好有您！”

    封晏初坦然面對這一系列誇獎，微笑著連連擺手：“沒事沒事，大家謬讚了，這些都是我應該做的，只要是能夠讓大家開心，我封晏初怎麼樣都行！”

    說著她望向坐在地上，目光呆滯的沈音：“公主殿下，您開心嗎？”

    沈音顫抖著望向她，眉眼間閃過一絲薄怒。

    可是這怒意剛剛迸發出來，想勃然大怒的一瞬間，她突然卡住戛然而止，一聲嗚咽從她喉嚨中溢出來。

    她親手殺了老張……

    心臟像驟然間被人死死捏住又放開，所有的血液都彙集在頭頂，使她難以抑制情緒，聲嘶力竭且崩潰大哭起來。

    封晏初愣了一愣，趕緊心疼地捂住心口，虛偽道：“公主殿下，您說您這是怎麼了？好像是誰給了你多大委屈受似的！不過我想，您應該也是因為您身邊的叛徒死了之後喜極而泣對吧？”

    她迎上大傢伙看戲的目光：“公主殿下喜極而泣了，咱們應該把最高規格的掌聲來送給公主殿下，讓公主殿下開心好不好呀？”

    大家紛紛應道：“好！”

    掌聲如雷，經久不息。

    沈音捂著心口，哭得愈發狠戾，所有委屈彷彿在這一刻都全部迸發了出來！

    封晏初！！

    封晏初！！！

    她紅著眼看著她。

    封晏初俯下身，定定凝視著她的雙眼：“公主殿下，我有一個問題，您到底是不是喜極而泣了呢？”

    沈音呼吸微滯，恨意就像是藤蔓一樣在心口滋生開來，壓著嗓子道：“是。”

    沈音不去看老張的屍體，不去感受自己手上血液傳來的黏膩感，聲線嘶啞：“老張死了，我身邊的叛徒死了，我開心得要死行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