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那個時候，盛意已經很虛弱了。

    她臉色蒼白，嘴唇都是死皮，渾身發抖荒謬地望著他。

    他就作勢要將飯碗丟掉：“你要是不吃的話，我就扔了，你就得等下一個七日才能吃到東西了。”

    此言一出，那纖瘦的少女眼中翻起淚花，上前要拿。

    他躲開：“跪著爬過來。”

    盛意呼吸一滯，整個身子都是佝僂著，最終還是謙卑地跪在地上。

    然後一點，一點，一點地爬向他。

    他眼中都是快意，“求我。”

    盛意糾結片刻，顫抖著舉起雙手奉在頭頂，聲音哽咽而討好：“五哥……求你……請你給我飯。”

    聽到這個稱呼，他感覺不高興，“叫誰五哥呢？你也配叫我五哥嗎？！”

    盛意渾身一抖，更是卑微地叩首道：“求你，蕭五公子，求你給我飯。”

    毫無尊嚴。

    他見她這般沒骨氣，不知道為什麼有點生氣，乾脆打翻了碗，對著她淋頭而下。

    黏膩的落了她滿身。

    她身子抖了抖，依然僵持不動，似乎是在等他折磨完。

    竟然也不知道爲了自己反抗。

    他更是窩火，突然想知道她的下限在哪：“撿起來吃了。”

    本就灰突突的飯又沾染了柴房的新鮮泥土。

    少女身子抖了抖，掙扎著伸出手，往嘴裏塞。

    她就像是餓死鬼投胎，大口大口地往嘴裏吞嚥，混著眼淚，看得他噁心。

    他乾脆抬腳踹翻了她：“你他孃的沒有尊嚴啊！讓你幹什麼就幹什麼！？”

    可就這輕輕的一腳，盛意卻四仰八叉趴著，像個翻白不能回去的烏龜。

    她捂著肋骨，緊緊閉著眼，哭得特別難看，也不敢哭出聲來。

    不像暖暖，暖暖就哭跟仙女一樣，讓人憐惜。

    他嫌棄不已，“窩囊廢！！！讓你幹什麼就幹什麼！你真是下賤死了！！！”

    蕭清寒倏然回神，看向眼前巧笑嫣然的盛意。

    她在封雲湛的身體裡，氣場早已不似從前那般萎靡，而是張揚的，像是纏繞著荊棘的玫瑰。

    妖嬈且尖銳。

    他吸了吸鼻子，突然有一種自己活該的想法，伸手去拿。

    盛意輕飄飄躲開：“誒~跪著來。”

    蕭清寒呼吸一滯，眼中隱隱攀上屈辱，張嘴想說什麼，卻什麼都沒說。

    好像他們顛倒過來了。

    他跪在地上，就像是她當初那樣，爬著到她面前，雙手高舉：“四王妃。”

    盛意冷漠地看著。

    回憶彷彿與現在這一刻重疊。

    原來她在當初蕭清寒眼中是這樣的。

    難怪說她下賤。

    她冷笑著抬起手，將茶盞遞給他，就在即將觸碰到的一瞬間，茶盞傾瀉而下。

    混合著茶的泥水溼噠噠地淋了下來。

    蕭清寒身子抖了抖，卻沒有掙扎，只是平靜地受著。

    她就覺得很有趣啊，蹲下身近距離看他。

    蕭清寒俊朗的眉眼被泥水割裂，濡溼了他的衣襟。

    封雲湛的身體有點高大，不適合幹這種小女孩的動作。

    她乾脆雙手抱著膝，讓自己再縮小一點，好奇地將他打量。

    “好玩嗎？”

    蕭清寒悄無聲息地紅了眼，對她搖頭。

    她詭譎地笑了，伸手去摸他的臉頰，手覆在那白皙的面頰上，恍若藝術品般，在他臉上畫出一串難看的泥土淚痕。

    看起來還挺可憐。

    她歪了歪頭，“蕭清寒，你是不是覺得，只要你這樣，我就能原諒你了？”

    蕭清寒眉眼間泛起一絲倉皇，重重搖頭：“不！我沒有指望你現在原諒我，但我起碼想要——”

    他突然覺得難以啟齒，咬著下唇道：“想要你給我一次機會。”

    盛意挑起眉梢，譏諷地看著他笑：“機會？像你這樣下賤的人，配得到機會嗎？”

    她站起身來，一腳踏在他肩膀上，在他錯愕的眼神中將他踩在身下，一如他曾經那樣。

    “你看，蕭清寒。”盛意使勁兒地碾了碾，眼中盡是快意：“哪怕我現在踩著你，你像一個卑微的孫子一樣跪在我面前，我也不覺得解氣。”

    蕭清寒疼得臉色發白，淚水悄無聲息地涌出，哽咽著說：“那你想要對我做什麼都可以，只要你覺得解氣。”

    她可悲地撤了腳，沒再說話，起身離開。

    蕭清寒預期的報復沒到，怔了一怔，翻個身起來跑向她：“小妹！！！”

    盛意出了門，他嘴邊的小妹只得化作四王爺，繼續鍥而不捨地跟在她身後。

    她是真的不想理會這個傢伙。

    可是蕭清寒卻聒噪地跟在她身邊：“我知道我曾經做過很多錯事讓你無法原諒，但是我現在也是真心悔過了，只要是你給我這個機會，我再也不會做出那種事情，真的！你相信我！！”

    盛意不予理會，他就像是一個跟屁蟲般，跟著她穿過長街。

    盛意突然注意到拐角死路口處站著兩個小太監。

    她腳步頓住，蕭清寒沒有剎住車從她身邊擦過，差點就要被兩個小太監發現。

    她當機立斷，一把將他拽過來，狠狠地扣在懷裏。

    蕭清寒：“？”

    盛意懷中竟然還帶著些許清涼的薄荷香氣，這個味道很顯然是封雲湛房中才有的。

    他不由得抬起頭，就見盛意滿臉凝重地盯著牆根底下那兩個說話的小太監，神色凝重間還不乏帥氣，悄無聲息地紅了耳根。

    別說。

    她妹妹用封雲湛的這個皮囊，真別有一番風味。

    角落裏麵的小太監還在竊竊私語：“這招能行嗎？”

    “怎麼不能行？四王爺這一次的夜宴全都是總內務府裡面撥來的人，他也不知道誰是誰的人啊！”

    “話是這麼說，可是要是真的出了事，所有人都跟著一起受罰，我們也逃不掉啊。”

    “沒事！你就放心吧，反正我們的計劃縝密周全肯定不會出現任何事情，只要是你別說漏嘴了就行。”

    說罷，兩個小太監就往回走。

    盛意呼吸一緊，抓著蕭清寒找了一個房間躲避起來，那兩個小太監還有說有笑地走了，再也沒有提剛纔的事情。

    她心裏卻是亂得很。

    他們是想要幹什麼？！

    封子規這個傢伙，想要在她的夜宴上動手腳嗎？

    盛意眉心緊鎖，緩緩從房中站起，忽然感覺到旁邊有一道火辣辣的視線傳過來。

    她頓感不妙，扭頭看去，蕭清寒正雙眼放光地看著她，嘿嘿傻笑：“意意你剛纔……特別帥。”

    盛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