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縣丞一開口，口中便有大量鮮血涌出。

    “陛下，我是楚國子民，為守護陛下而死也算死得其所。”

    看著他腹部涌出的黑色血液，裴若內心裏充滿了自責。

    若是方纔他不追問那些人的來歷，或許老縣丞就不會死。

    看見老縣丞倒在血泊中，素伊也愣住了。

    她只想讓山賊配合她演一齣戲，想讓自己為裴若而受傷從而讓裴若愧疚。

    卻沒想到自己的父親會死在山賊的利劍下！

    她震驚的瞪大了眼睛，悲痛欲絕的衝上前來。

    “爹，你這是怎麼了？你不要死，爹！”

    她的眼淚大顆大顆順著腮邊落下，滴落在老縣丞枯槁的臉上。

    看到素伊哭的這般傷心，老縣丞欣慰的勾起嘴角，至少他的女兒在他臨死之際是真的很傷心。

    他顫巍巍伸出染血的手想要撫摸素伊的臉頰，手卻怎麼也使不出力氣。

    素伊連忙拉住老縣丞的手貼在自己臉上。

    “爹，我錯了，我以後都聽你的話，你不要死，好不好？”

    老縣丞氣息微弱。

    “素伊，爹不行了，以後的路要靠你自己走了，你一個姑娘家，還未成親，爹怎麼放心丟下你一個人啊。”

    她自幼喪母，老縣丞一個人含辛茹苦將她拉扯大，往日一幕幕浮現在素伊心頭，悔恨交加的素伊失聲痛哭。

    “爹，是女兒害了你，女兒錯了，你不要死好不好？我會好好照顧你，會聽你的話，不會再做讓你傷心的事了。”

    老縣丞咳出一大口血來，看向裴若。

    “陛下，我•••我有一事相求。”

    裴若目光沉靜的看向老縣丞。

    “老縣丞，你說，只要朕能辦到的，朕一定會答應你。”

    老縣丞不捨的看一眼素伊，接著又看向裴若。

    “陛下，我想請你替我照顧素伊，將她一個人留在這裏，我不放心。”

    在生命的最後一刻，老縣丞還是想拼盡全力達成素伊的願望。

    聽到這句話，素伊愣住了，原來老縣丞什麼都明白。

    她悲憾痛苦。

    “爹，我哪裏也不去，我就在這裏陪你。”

    隨著失血過多，老縣丞說話越發的艱難了，他固執的看著裴若。

    “陛下，我唯一放心不下的便是素伊，不知陛下能否答應我的請求？”

    看著老縣丞渾身被鮮血染透，迅速灰敗的面色，裴若慎重頷首。

    “好，我答應你，我會帶素伊走。”

    聽了這句話，老縣丞總算是放心了，他的手無力垂下去，眼睛緩緩閉上。

    素伊撲在老縣丞身上大哭。

    裴若站起身來看著滿院的屍首又看向倒在血泊裡的老縣丞。

    不管此次事情的真相如何，老縣丞爲了救他確實付出了自己的生命。

    無辜的老縣丞為他而死，他心下很難受，在屋簷下坐了很久。

    清晨金色的陽光灑在他身上，他舉目望向一片狼藉的院落，起身收拾院落。

    直到將所有的黑衣人屍體都處理了，素伊依舊保持著抱著老縣丞的姿勢。

    他垂眸看著素伊。

    “我去集市上為老縣丞備一口棺材，老人家還是要儘快入土為安。”

    沉浸在悲傷中的素伊緩緩點頭。

    “有勞陛下了。”

    她看著裴若轉身出門，關上院門。

    眼淚再次洶涌而出。

    “爹，你怎麼那麼傻啊，你用自己的性命為我謀得陛下的承諾，可是我不值得你那樣做，我從來都不聽你的話，我讓你操碎了心，你不必這樣的。”

    抱著老縣丞僵硬的屍體，一絲悔意從她心間升起。

    片刻後，她眼淚止住，滿眼堅決。

    “爹，既然你用生命為我鋪路，我不會讓你失望的，我會一步步在陛下身邊站穩腳跟，我會成為皇貴妃，甚至是皇后，我會光宗耀祖！”

    村東頭的院落中，李玥然隨著蘇九卿回到院落，被撲面而來的血腥味嚇的一激靈。

    “這是怎麼回事？院中怎麼會有這樣濃郁的血腥味？”

    蘇九卿漫不經心的走向自己的房間。

    “去救你之前來了一個受傷的大叔，傷的挺重，這些血跡都是他留下的，現在你回來了，將院裏打掃乾淨吧。”

    李玥然驚訝看著院內的血跡。

    “流了這麼多血，那位大叔死了嗎？”

    推開房門，蘇九卿頓了頓身形。

    “活著，我先睡一覺，你最好能在我醒來之前將院落打掃乾淨。”

    她語氣淡然，彷彿什麼都不能擾動她的心，這樣的她身上有種不近人間煙火的傲然疏離。

    想起蘇九卿昨夜對付黑風寨山賊的那種冷厲決絕，李玥然心下一震，忙笑著表示。

    “謹遵蘇姑娘吩咐，你先去休息吧，這院落的一切交給我。”

    回到房間，蘇九卿往床上一躺，便沉沉睡過去了。

    她的身體還未完全康復，須得多休息。

    院外的李玥然手腳麻利的收拾院落，現在他不敢在蘇九卿面前有半句怨言。

    畢竟蘇九卿實力那般強悍，若是對付他，動動手指就能讓他英年早逝。

    將院落打掃乾淨後，他又立刻生火做飯。

    聽到院外有動靜，抬眼一看，竟然是裴若扛著個棺材在走。

    他記得裴若一直住在素伊家，為何會突然扛一副棺材回去，莫非是老縣丞出事了？

    正想著，棺材碰掉了他屋簷下的瓦片，瓦片落在地上發出一陣噼裡啪啦的響聲。

    這響聲驚動了屋內睡覺的蘇九卿，她不悅睜眼。

    “李玥然，外面是什麼聲音？”

    李玥然連忙解釋。

    “是有人扛著一口棺材路過，不小心碰到了我們屋簷上的瓦片。”

    聽了這話，蘇九卿原本沒在意，扛了棺材嘛，便是有人死了。

    世間就是這樣，有人生有人死，生死本是常態。

    只是那人能一人扛起一口棺材，看來此人力氣還挺大的。院門外傳來李玥然和那人交涉的聲音，大概是在商量著如何賠償掉落的瓦片吧。

    這些事都與她無關，她現在最主要的是要養好身體，然後去找裴若。

    院門外，裴若歉疚的看向李玥然。

    “李大夫，不好意思了，弄掉了你的瓦片，你看這些銀兩夠了嗎？”

    說著，他從隨身攜帶的錦囊裡拿出幾顆碎銀子。

    這些銀子別說賠他幾片瓦，就算是將整個院子翻新一遍也夠了。

    李玥然眼睛一亮，忙接過銀子。

    “夠了，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