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大夫家裏，裴若已經察覺自己身體不對勁了。

    他手臂上的面板開始萎縮起了皺紋，喘氣也費力，胸口彷彿壓了一塊大石頭。

    大夫家門窗緊閉，赤羽上前敲門。

    “大夫開門，我們是來求醫的。”

    裡面沒有反應，赤羽提高了聲音，加大了敲門的力道，屋簷上的雪撲簌簌落下。

    “快開門，我們是來求醫的，開門！”

    裡面傳出一道罵罵咧咧的聲音。

    “開什麼門吶，還求什麼醫，回去等死吧。”

    一路上赤羽看著裴若的身體變化，焦急不已，此時發現裡面有人，也顧不得許多，一腳將門踹開。

    “大夫，快救人！”

    屋內昏暗，和外面白茫茫刺目的大雪天形成鮮明對比。

    頭髮花白的大夫躺坐在角落一把斑駁的椅子上，他懷裏居然抱了一具骷髏！

    是真的骷髏，只有一層皮粘在骨架子上。

    仔細一看，那大夫的情況比那對夫婦更糟糕。

    他緩緩抬眼看著裴若和赤羽，眼裏露出驚訝。

    “你倆不是清河村的人？”

    裴若上前。

    “老大夫，我們是路過。”

    老大夫惋惜長嘆。

    “既然是路過，又為何要進來送死？”

    接著他捶胸頓足，神色痛苦。

    “都沒救了，都要死，清河村完了，完了！”

    看著這詭異的一幕，聽著老大夫戚慌無助的聲音，裴若心裏越發驚詫。

    “大夫，這究竟是怎麼回事？你身為大夫，為何不研製解藥來救治大家？”

    老大夫悲憫的看一眼裴若。

    “這般貴氣的公子，可惜了。公子有所不知，這是一種傳染性極強的怪病，得了這種病的人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變成一具骨架，無藥可治！”

    聽了後面這幾個字，赤羽大驚，上前一步。

    “一定有辦法的，你快想辦法。”

    大夫悲涼一笑。

    “我若是有辦法，我家娘子就不會死了。”

    他垂頭愛憐的看著懷中的骷髏。

    “娘子不要怕，我很快就來陪你了。”

    看來這老大夫也束手無策，兩人從大夫屋裏出來。

    風雪愈發大了，裴若仰頭看漫天風雪。

    “這是瘟疫。”

    從方纔他們接觸那對兄妹到現在，也不過一個時辰，裴若的面容已經委頓許多。

    赤羽暗暗心驚，瘟疫是最可怕的病，無藥可治，爲了阻止瘟疫蔓延，九洲形成一種共識，那就是滅村！

    “殿下，我們現在就走，離開這裏去找太子妃，太子妃醫術高明，一定會有辦法的，我們快走。”

    裴若卻沒有動。

    “這是瘟疫，若是出去定然會傳染給其他人，這或許是我們命裡該有此一劫。”

    看著裴若失落枯寂的眉眼，赤羽都快要哭出來了。

    “殿下，你不能放棄啊，你不能死啊，你難道不想見太子妃嗎？我想太子妃一定也很想念你。”

    容國使臣一路朝楚國而去，寬敞的馬車裏烘了暖爐，溫暖的讓人想睡覺。

    綿軟的棉被上擺放了各色茶點，月無痕吃飽喝足，睡得香甜。

    撩開簾幕一角看滿天飛雪，快要到兩國邊界了，蘇九卿的心驀地慢了半拍，接著又反常的快速跳動。

    一陣沒來由的不安涌上心頭，蘇九卿擰眉捂住胸口，眉宇間染上一層憂色。

    冰冷的雪讓裴若冷靜了一些，想起蘇九卿，裴若悲傷不能自己。

    赤羽焦急的聲音在耳側響起。

    “殿下，你想想太子妃，或許太子妃正等著你去找她，你若是死了，她肯定會很傷心的。”

    是了，他不能丟下蘇九卿一個人。

    想起蘇九卿的音容笑貌，裴若支撐著身體從雪地裏站起來。

    “我們走。”

    兩人朝清河村外走去，守衛清河村的邊軍看見有兩人朝這邊走來，大驚，連忙彎弓搭箭對準二人。

    “站住，你們不要靠近了。”

    赤羽高聲道。

    “這位是太子殿下，你們讓開！”

    紛飛的大雪模糊了視線，邊軍遙遙喊話。

    “太子殿下在皇城，怎麼可能在這裏，村裏染上了瘟疫，村裏的人不能出去，你們要是再靠近，休怪我們不客氣！”

    赤羽急了。

    “睜大你們的眼睛好好看看，這位真的是太子殿下，耽誤了太子殿下的病情，你們的腦袋都得搬家！”

    邊軍冷聲呵斥。

    “爲了逃出去，你們居然還假扮皇族，還真是膽大包天！太子殿下在皇城，絕無可能來邊疆，更不可能出現在清河村，趕緊退回去，否則我們就要放箭了！”

    焦灼的赤羽壓低聲音。

    “殿下，你稍候片刻，屬下去殺出一條路來，今日一定要帶你離開這裏。”

    箭矢在雪地輝映下閃著森森寒光，裴若嘆息。

    “赤羽，不要跟他們硬碰硬，我們回去吧。”

    且不論他們能不能出去，這若是出去了，將瘟疫傳給其他人可怎麼辦？

    走了兩步，裴若突然雙腿一軟，跪到在雪地裏。

    “殿下！你感覺怎麼樣？”

    裴若緩緩抬起自己如同枯木一樣的手，他想他現在的臉色一定很難看，不然赤羽怎麼會一副想哭的模樣呢。

    打量了自己的手臂良久，裴若苦笑。

    “看來是見不到卿兒了。”

    “殿下，千萬別這樣說，你一定會沒事的。”

    赤羽將裴若背起來，裴若回頭看了一眼身後。

    發現看守清河村的邊軍又多了三倍！

    “先找個地方避風雪吧。”

    赤羽揹着裴若在雪地裏走了許久，終於發現一座城隍廟。

    二人進入城隍廟，赤羽將大門關上，稍微阻隔了風雪。

    “太好了，這裏麵還有柴垛。”

    赤羽手腳麻利的升起火，扶著裴若靠近火堆坐下。

    “殿下，今日我們進來的那個地方或許還沒有邊軍守衛，待會兒我便帶你從那裏出去。”

    看了看赤羽與往日無異的面容，裴若驚訝。

    “你似乎沒事？”

    聽到裴若這樣說，赤羽這才挽起自己的袖子看了看。

    “我似乎真的沒事！為何殿下你會染上這種病，而我卻沒事呢？”

    裴若欣慰勾起嘴角。

    “你沒事就好，我們兩人至少有一個能活下來，赤羽，你出去之後替我去見見卿兒，就告訴她，我已經和淑容成親了，過得很好，讓她忘了我。”

    說這番話的時候，他的心一陣抽痛。

    這病蔓延的快，他感覺自己說話都有些吃力了。

    坐著太累，他便斜身靠在石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