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音睜開眼，腦子裏的系統已經炸翻了天了。

    早在楚有容和郡柔講述前世今生的時候，她就醒了。

    只是她想聽聽楚有容到底要說什麼，以楚有容的性子，那些話若是她醒著，斷然是不會說的。

    畢竟他還要在她面前演戲，一如既往地裝一個沉默寡言又好欺負的大師兄。

    後面則是因為陸浮雲突然闖入，她知道楚有容的計劃必將失敗，這時候她若是醒了，恐怕會被當成是同謀，也關押起來。

    故而從始至終，南音都裝做仍在昏迷的樣子，直到被陸浮雲帶走。

    “怎麼會這樣！到底怎麼會這樣！”系統快炸了，它瘋狂地運算，卻沒有得到任何結果，每一次重啟，程式都告訴它，這個世界正常運轉，沒有任何異常。

    可是沒有異常，楚有容怎麼會是重生的？！

    書裡沒寫這段啊！

    而且楚有容用南音的身體死在夙洄窟，之後又回到了南音將他綁走的時候，那麼書中後續的劇情不就全然沒有了嗎？

    怎麼看都對不上號啊！

    南音被系統吵得頭疼，伸手揉了揉太陽穴，衣料摩擦聲驚動了外間的陸浮雲。

    “醒了？”陸浮雲關切道，說著便探手過來，想要摸一下南音的額頭。

    南音下意識偏了腦袋躲過，皺著眉問：“我怎麼在這兒？楚有容呢？”

    陸浮雲的手不上不下地懸在空中，僵了半晌才收回：“你暈倒了，關於你暈倒前，你還能想起什麼？”

    “我不去祭典，他來勸我。”南音說了實話，“隨後不知道怎麼回事，一陣睏意襲來，我便睡下了。”

    陸浮雲鬆了一口氣，只要南音不是從犯，便也是受害者。她什麼都不知道，也就不需要跟掌門說了。

    “他……偷用邪術，膽大妄為。現在已經被掌門關押在夙洄窟了。”

    夙洄窟，寒潭，那裏的石頭都是冷得刺骨，是凌雲派懲罰違反門規的弟子的地方。

    “和我有關？”南音轉過頭來，蹙眉看他，“他將我弄暈，爲了作什麼邪術？”

    陸浮雲抿了抿唇，略一思忖，真假參半道：“他要用移魂術，調換你和郡柔的靈魂。”

    “他喜歡郡柔，卻被你強逼著換血結契，沒了辦法，便出此下策。”

    系統大罵陸浮雲是個隱性渣男，南音卻面上不顯。

    若不是她聽了全程，若不是她有系統幫助，早就知道了楚有容的心意，恐怕還真信了陸浮雲的話。

    不，恐怕現如今，除了她和郡柔，其他人都會相信這番說辭。

    “就因為這？”南音嗤笑一聲，翻了個白眼，“我還當什麼呢。他既然不願意，我也沒有強迫的道理，大不了毀了契，抹了名，成全他倆得了。”

    陸浮雲盯著她，想從她的表情中找到哪怕一絲不尋常：“你前些日子還非他不嫁，自請禁足也要和他在一起。”

    “我喜歡的人多了，他姑且排不上號兒。姑奶奶我沒有強人所難的癖好，不喜歡我的，我也不喜歡。”南音雙手交疊，墊在腦袋下面，翹了二郎腿，“師尊這床可舒服，容我再睡一睡。”

    陸浮雲眼睛一眨不眨地看了她半晌，終於柔和起來，彎了唇角道：“你想睡多久睡多久。”

    “南音，若你和他毀契，可想過之後如何？你行事向來張揚，哪還有願意求親的？你若是能孤身一人的性子也就罷了，偏巧不是。”

    “那你可有打算？”

    南音心裏冷笑，打算什麼打算？陸浮雲這一折騰，直接將她最後的活路也給堵死了。

    過幾個月就是預言之日，也就是她身死之時，陸浮雲何必還問？

    她就算有什麼打算，也不過是幾個月的活頭！

    平白問這些，晦氣！

    可面上她不能這般說，她還得假裝什麼都不知道，當真去想一想：“便是孤身一人又能怎樣？沒了男人我還活不下去了？”

    陸浮雲後脊樑一挺，細細打量著南音的神色，瞧著她不像是知道了什麼，這才放鬆下來。

    如今他極敏感，南音說一句要死要活的話，他都要疑心，南音是不是知道了什麼，或是察覺到了什麼。

    “若……沒有打算……”陸浮雲清了清嗓子，在南音的床沿邊坐了下來，“我也尚未結契。”

    南音愣了，眼睛直勾勾盯著陸浮雲，似乎不明白他在說什麼。

    二人對視片刻，還是陸浮雲再度開口：“南音，若我說，我想和你成為道侶，你願意嗎？”

    短短一句話，陸浮雲的臉紅到了耳根，渾身燥熱起來。

    他沒想過自己會這樣直白地說出自己的心意，可又深知已經到了不得不說的地步。

    這麼多年來，他對南音的格外偏袒和愛護並不是沒有緣由的，楚有容那一聲聲詰問讓他陡然找到了根源。

    他喜歡南音，從那日在城牆上驚鴻一瞥，就喜歡了。

    可她喚他一聲師尊，便是輩分的隔閡，便是倫常的阻礙。他只好將這種羞於談論的情感壓在心頭，久而久之，連自己也忘了。

    只是會不由自主去找尋她所在的地方，見她和其他男人站在一起，心頭會不舒爽。

    得知她要和楚有容在一起時，心裏絞痛，不斷給自己找藉口，給她找藉口，甚至屢次找機會拆散。

    那日她坐在視窗，他明明看見了不遠處偷看的楚有容，卻還是伸手挽了她的頭髮，卻還是湊得很近，叫楚有容在那個角度誤會。

    他自己都不知道這些幼稚的小動作是為什麼，如今纔想明白，他喜歡南音。

    “師尊……”外間傳來一聲嬌嚶，郡柔帶著怯意的嚶嚀聲打破了二人之間的寂靜。

    陸浮雲愣了一下，旋而溫柔一笑，對南音點了點頭：“既然你沒事了，我先去看看郡柔。她身子弱，須得人照看著纔好。”

    說著，他站起來，轉身往外間走去，沒有回頭。

    南音覺得好笑，她當然知道這是因為郡柔的萬人迷系統，不然誰能變臉如此之快？

    只是楚有容前世今生兩輩子算起來，都沒有被郡柔的萬人迷系統控制過，陸浮雲難道會比他弱？

    不過是心不堅定罷了。

    他到底喜歡的是南音，還是那日城牆上搖搖欲墜的亡國公主？

    吸引他的，究竟是南音的率性而為，還是初遇當日的柔弱無依？

    郡柔為什麼能這麼輕而易舉地控制他？為什麼好感度這麼快就能刷上去？究竟是因為郡柔像她，還是因為郡柔和當初的她，都有同樣的特質？

    南音嘲諷一笑，陸浮雲喜歡的根本不是自己，而是一個需要男人保護的菟絲花。

    她伸出手，摁在自己的心口，驚訝於自己毫無波瀾的內心。

    無論是陸浮雲的告白，還是剛剛的反轉，都沒有在她心中激起哪怕一絲浪花。

    這麼一場好戲，在她心裏竟然還不如楚有容輕聲喚一句“音音”。

    她似乎也沒有想象中那麼喜歡陸浮雲。

    只是少女在瀕死前抓著的一棵稻草，瞧著也籠了一層金光罷了。

    說到底還是根草，無甚不同。

    南音直起身子來，舒展了筋骨，開啟窗跳了出去。

    鈴鐺錘瞬間響應，在她騰空的一瞬間墊在了她的腳下，載著她往寒潭去。

    那兒關著的纔是她的愛人。

    ……

    夙洄窟，上一世南音將楚有容煉成爐鼎的地方，也是楚有容拼死換魂，救了南音一命的地方。

    南音沒有多看，徑直往裏面走去。

    洞窟不大，沒走幾步就瞧見了被鎖鏈鎖住的楚有容。

    他的雙手雙腳都被沉重的鐐銬鎖住，另一頭鑲嵌在牆裏，鎖鏈都施了咒，任憑他怎麼掙扎，都不會鬆開。

    這樣的鎖鏈，曾經是用來鎖最難纏的兇獸的，如今用在楚有容身上，倒算抬舉他。

    南音步步前行，腳步聲讓昏迷的楚有容皺了眉頭。

    “音音……”他唇瓣微動，囁嚅出兩個字來，叫南音的腳步一頓。

    就這麼喜歡自己？

    上輩子已經把命給了她，這輩子還要為她受苦？

    值嗎？

    她何德何能啊。

    南音走上前去，雙指點在他眉心，鮮紅的靈力不斷輸送進他的身體裡。

    陸浮雲雖然沒有下殺手，但也沒有手下留情，南音拼命往楚有容體內灌靈力，卻也只是堪堪修復了他的內臟。

    她不免懊惱，早知道那些積分兌換的靈丹少吃幾個，留給楚有容了。

    “呃，宿主，避免你忘了，我提醒你一下哈。”系統咳嗽一聲，“在你裝睡期間，因為楚有容的白切黑形象突然反轉，引來了大量讀者。”

    “所以你收到了不少打賞，目前的積分餘額為兩千。”

    南音二話不說，換了四顆靈玄丹，一股腦兒喂進了楚有容的嘴裏。

    不愧是靈玄丹，她費老鼻子勁兒才修復了內臟，可靈玄丹下肚，不過一盞茶的功夫，楚有容的身體由內而外都修復了一個七七八八。

    甚至於他本身的境界也有所突破，一眨眼便來到了金丹中期。

    “楚有容，醒醒。”南音捧著楚有容的臉，細細打量他的狀態，輕聲叫著，“看得清我是誰麼？”

    楚有容渾身一暖，剛剛還呼吸苦難，轉瞬便覺得舒服了不少，眼睛也能睜開了。

    “音音？！”楚有容驚道，“你來這裏作什麼？！快回去！若是讓他們瞧見了……”

    “你……都知道了？”他這纔回過神來，若是南音不知道那些，恐怕也不會來找他吧。

    他想也知道那些狗賊會怎麼編排自己，會怎麼欺騙他的音音，會將移魂說成是他不可告人的猥瑣想法。

    可他的音音來了，還替他療傷。

    他的音音還是他的，沒有被那群人騙。

    只是……

    “你生氣嗎？”他怯生生看著南音，“我騙了你。”

    爐鼎是他送上的書，上一世他還設計讓她學了些不大能說出口的床笫秘事，故意將她在這檔子事兒上養刁了胃口，上了些特殊的癮。

    為的就是叫她離不開自己，叫她知道旁人受不了她那般，只有自己能。

    南音閉了閉眼，猛地撲倒他，壓在他身上吻起來。

    半晌，兩人都氣喘吁吁之際，她才悠悠開口：“上一世都是怎麼教我的來著？”

    “再教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