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臨近祭典，凌雲派四處都掛了燈籠，雖不似人間過年時那般熱鬧，但也添了幾分煙火氣。

    唯獨靈雲峰沒有燈籠，與整個凌雲派脫節，顯得孤單又冷清。

    然而這樣的夜色，最適合悄悄出行，不必憂心有燈火暴露自己的行蹤。

    南音躡手躡腳從房內出來，屏息凝神，用靈力護住全身，不叫楚有容發現。

    月色下，她揮手一甩，一條紅紗從袖中飛出，掛在樹上帶著她飄蕩出去，如一隻蝴蝶一般在夜空中翩躚。

    如此，她竟是悄無聲息地離了靈雲峰，連鈴鐺錘也不用。

    然而，就在她離開後，躺在床上呼吸平穩的楚有容突然睜開了眼，古井無波一般的眸子卻攝出一股令人生畏的力量來。

    用靈力護住身上不發出聲音，對於一個睡著的人或許有用，可對於一個清醒得不能再清醒的人來說，一點兒用也沒有。

    楚有容聽著南音的聲音漸遠，翻身下床，佩劍噌的一聲出鞘，載著他往山門外去。

    外門弟子都安置在山門外，每日爬山門也是一種修行。

    他們每日起早貪黑習武修行，如今夜深，自然是一片鼾聲，無人發現御劍而來的楚有容。

    楚有容雖然不過是大師兄，卻因為陸浮雲愛做甩手掌櫃，故而什麼事都交由楚有容全權處理，因此哪怕是外門弟子，他葉門兒清。

    夜色朦朧，一陣風過，院內影影綽綽。楚有容落地，收劍回鞘，死死盯著一扇窗子。

    這扇窗戶和其他並沒有任何不同，也是漆黑一片，也是悄無聲息。

    楚有容足尖點地，飛身上前，正欲砸開這扇門，卻不料門從內開啟，一雙手將他拽了進去。

    砰！

    門應聲關閉。

    楚有容被人摁在門上，一雙熟悉的手攬住他的脖子，蛇一般的人纏在他身上，在他唇上留下一吻。

    這一吻**悱惻，唇瓣是他每天都嚐到的柔軟，勾在他脖頸處的手也一如既往地起了壞心，摸索著他頸部的骨骼。

    “師兄找得可真準啊。”良久，南音才鬆開他，打了一個響指，屋內的燭火便亮了起來。

    楚有容皺著眉頭看去，只見這間房的主人，那個長相俊俏的外門弟子，此刻正被胡亂綁在椅子上，嘴裏塞了布團，眼淚汪汪，好不可憐。

    南音嬌笑著用手指推了一下楚有容，轉了一個圈兒走到那外門師弟旁邊，作勢便要坐在他腿上。

    卻不料楚有容飛起一腳，將可憐的小師弟掀翻，一伸手托起南音，將她攬在懷中，打橫抱起。

    門開，楚有容足踏寶劍飛出，手中抱著大笑不止的南音，臨走前，他還不忘施咒解開小師弟的繩索，好心幫他關了門。

    靈雲峰，楚有容甫一落地，洞門便開啟，他抱著南音走入，洞門便在身後關上。

    南音摟著他的脖子，任他將自己放在床上，這才一把扯住他的領子，逼著他俯身下來接吻。

    一吻落下，南音明明察覺到楚有容動情，卻還是笑著推開了他，這才問：“師兄不打算解釋解釋麼？”

    楚有容的眼睫顫了顫，啞著聲音：“你什麼時候知道的？”

    “前些日子就察覺到了。”南音勾唇，眼神卻異常冰冷，“還不說麼？”

    楚有容閉上了眼：“我說。”

    ……

    察覺到小師妹不對的時候，已經是她成為內門弟子的第三日了。

    楚有容與南音一樣，也不明白一向對普通弟子都懶得應付的師尊，為什麼會破格收一個毫無天分的郡柔。

    直到他聽到一個聲音說：“師尊的好感度+20，宿主再接再厲。”

    那時候他還不清楚這是什麼，誤以為自己修煉入了歧途，有了心魔。

    可與郡柔接觸了三日，他無時無刻不在聽著郡柔和那個聲音對話，這才明白了郡柔能得師尊青眼的真相。

    原來這個世界不過是一本書，郡柔來自書外的世界，她是一個讀者。

    萬人迷系統能夠幫助郡柔提高外貌、魅力和吸引力，從而幫助她透過一些方式替代南音，成為這本書裡新的主角。

    而這些所謂替代南音的方式，就是和主要角色交媾。

    主要角色便是師尊陸浮雲，也就是原文的男主角，南音未來的道侶。

    和他，楚有容，一個深情男二，這輩子只能遠遠看著南音的暗戀者。

    只要郡柔成功與其中一位交媾，她便能代替南音，成為這本書的主角，之後南音的氣運都會轉移到她的身上。

    而原本的主角南音，在失去了這些氣運後，無論如何也敵不過帶了金手指的開掛郡柔。

    得知了一切的楚有容意識到，他可能是唯一一個知道真相的人。可這個真相不能說出來，旁人不會相信，還容易打草驚蛇。

    他決心隱瞞自己知道內情的事實，等到關鍵時刻再出手，拆穿郡柔的面目。

    只是他沒想到，那個什麼萬人迷系統那樣厲害，連師尊也會受到干擾，遇到和郡柔有關的事，就偏聽偏信，心都偏到郡柔身上去了。

    爲了避免南音受挫，楚有容便在她綁了自己回靈雲峰時不做反抗，饒是知道她準備將自己煉為爐鼎，也不動聲色。

    畢竟，這可能是唯一一個能一隻留在她身邊的契機了，楚有容就算廢了這一身的修為，也不打算放過。

    “不過……”楚有容抬眼，盯著南音的雙眸，“我顯然多慮了。”

    在他被綁回靈雲峰沒多久，另一個莫名其妙的系統也出現了，還是在南音身上。

    而且聽起來，這個系統比郡柔那個還要厲害很多，他親眼看見這個系統說遮蔽了萬人迷系統，郡柔便慌張起來。

    南音笑，眼神流連在他一張一合的唇上，抿了抿嘴：“是嗎？所以你一直都是爲了我，才虛與委蛇？”

    楚有容不說話了。

    這坑挖得太過明顯，他若應，便著了南音的道兒。

    南音有些詫異，摸不透楚有容。

    都到這份兒上了，他都衝去砸小師弟的門了，承認一句喜歡她又能怎麼樣？

    為什麼不說？

    有什麼不能說的？

    “我不能。”楚有容皺起眉，閉上了眼，“我不能說。”

    系統適時開口：“找到了，書中提到，郡柔爲了能更好攻略陸浮雲和楚有容，讓萬人迷系統給他們的言行做了特殊記號。”

    “喜歡、愛、心悅、欣賞等詞被標為重點詞彙，只要說了，那句話就會被萬人迷系統檢索到，記錄下來。”

    楚有容點了點頭：“那時我說了一句……茉莉花茶，她便整日送茉莉來，身上的脂粉也換成了茉莉。我便猜到了。”

    南音卻眯著眸子，找到了關鍵點：“你不想讓她知道你喜歡我？為什麼？你想做什麼？”

    楚有容睫毛一抬，眸子裡洇開的全是深情：“你很快就會知道了，在此之前，我不能說。”

    “音音……我不能說。”

    一句音音，勝過千萬句喜歡，他懷揣著秘密，卻已經不能遮掩自己的感情。

    他抬著那雙蘊了水的眸子，渴求地看著南音，牽住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上。

    心跳如擂鼓一般，房內一時靜的只剩下呼吸聲和著心跳聲，此起彼伏。

    “別不要我，行嗎？”楚有容頭一回如此卑微，思來想去也只能說這麼一句。

    “原本今兒想過隨你去，想過你開心便是了，其他的不能強求。”

    “可是一想到你們有可能發生的事，我這兒便揪著疼，人也死了一半，一刻也忍不了了。”

    “音音，你便是再殺我一次，也斷不要這樣對我了，成嗎？”

    南音手指一顫，腦子裏不自覺地浮現出當年在懸崖邊，她去推楚有容時，他的表情。

    驚慌？有的。

    恐懼？也有的。

    但更多的是受傷和悲痛，那張鮮少有表情的臉暈滿了這些情愫，以至於現在南音也能清晰地想起來。

    她別過腦袋去，故作鎮定地質問：“我那些追求者，都是你使絆子弄跑的？”

    “上個月的小師弟，也是你攛掇著出家的？”

    天地良心，她雖是愛玩了一點，可那些人她還沒來得及玩兒，就心灰意冷離開，隨即便傳起了她玩弄人感情的謠言。

    隨著人數越來越多，她便越來越敷衍，誰來她都能說一句喜歡，然後冷漠地數著這人還有幾天能離開自己的世界。

    楚有容眼皮子跳了一下，也低下頭去：“我實在不知道怎麼辦了……自那時起，我再不敢同你多說話……可我真的忍不了……”

    話還沒說完，他便被南音猛地拽進了懷裏，用吻堵住了他的嘴。

    南音頭次見他這般可憐兮兮，明明暗中做了壞事，卻委屈得好像被欺負了一般。

    旁人這樣她只覺得煩躁，可放在楚有容身上，意外地吸引人。

    她頭一遭在與楚有容接吻時感到自己心口猛地一震，一種又癢又酥的奇妙感覺迅速傳遍全身，叫她打了一個寒顫。

    “楚有容……”南音纏在他身上，狠狠吸了一口他脖頸間的清冽香氣，“叫我音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