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朕知道該怎麼做了
一連數日,李安淮都沉浸在政務之中,連評論區都沒有再看一眼。
系統心驚膽戰地檢測了一下書評,以為李安淮的決定會引起cp粉暴怒刷負分,沒想到情況卻截然相反。
【我好像明白淮淮了,如果她不愛謝丞赫,那謝丞赫愛的越卑微就越好利用。】
【附議樓上,今天也是為陛下和謝大人流淚的一天。】
【就算謝大人沒有清醒過來,這也是他們兩個之間最好的結局了吧?】
【感覺快完結了,我先打賞一波,淮淮放心飛,微臣永相隨!】
系統鬆了一口氣,又難免為李安淮捏了一把汗。就算書評高分,讀者青睞,可是如果謝丞赫沒有在最後的時間裏清零黑化值,這個世界還是會煙消雲散。
然而李安淮似乎根本不在乎這麼多,她甚至嫌系統吵,無師自通地找到了靜音鍵,徹底無視了系統的警告和倒計時。
所有人都覺得李安淮根本不在乎,就連繫統也這麼覺得,可丁悅蘿卻捧來兩壺好酒,給她滿上。
李安淮看了她一眼,輕笑出聲,這才撂下手裏的奏摺:“給你個面子。”
兩人相對而坐,軒窗大開,春寒料峭,可她倆一人一口酒抿著咂著,竟也不覺得冷。
一會兒功夫,兩個人都是滿臉通紅,眸光渙散,丁悅蘿喫喫傻笑著,用嘴叼著杯子玩兒。
李安淮看著她笑,眼睛也眯了起來,唇角揚得老高。
半晌,她推倒了手邊的酒盞,指尖蘸了酒液在桌上亂畫,問:
“若朕有朝一日,做了錯誤的決定,導致千萬人殞命,你會怨朕嗎?”
丁悅蘿嘴一張,杯子掉落下來,在桌子上打了一個轉兒:“不會。”
“若朕是因一己私慾呢?”
“不會。”
“若你也會死呢?”
“不會。”
李安淮疑心她已經爛醉,根本聽不懂自己在說什麼,於是追問:“為什麼?”
丁悅蘿盯著她,一雙水眸一眨不眨,盯得李安淮幾乎要確定她就是醉得沒了理智,這才悠悠開口:
“因為你是李安淮。”
“旁人爲了一己私慾鑄下大錯,人神共憤。”
“李安淮為一己私慾,就算讓這天地萬物化為灰燼,我也不會怨恨。”
“自打我跟隨你那日起,我便知道,這天下合該是你的。”
“你的玩意兒,你想怎麼就怎麼,誰會怨你,誰敢怨你?”
“至於我……”她拍了拍胸脯,勁兒使得大了,疼得一陣咳嗽,“至於我,我的命都是你的,想要就拿去好了!”
李安淮撲哧一聲笑出來,伸手推搡了一下丁悅蘿的肩膀,叫她失了平衡栽倒在床上,左右翻滾也爬不起來。
李安淮笑得更厲害,笑出淚花子來,伸手揩去,眼睛一眨,方纔流露出的一絲猶疑和脆弱,也就消失了。
丁悅蘿啊,確實是話本子裡女主的樣子。善良,忠誠,一腔孤勇,在做低等宮女的時候,就膽敢護著她這個落魄公主。
李安淮確實大手一揮讓她做了尚宮,可若她自己沒本事,再高的位置也坐不穩,再厚的靠山也扶不住。
嶽謹嚴虎視眈眈之時,是丁悅蘿暗中見了倪山之子兩次,將他迷得神魂顛倒,這才讓倪山出言諫策,提出娶她,將矛盾激化。
陳硯書是她以趙曉安的名義僱傭的,為的就是引導謝丞赫查到趙曉安,查到滄州案。
嶽稚柔通敵叛國的罪證,也是她耗費兩天兩夜,才從旁人想不到也不敢想的地方找了出來。
同時,她又兼具悲天憫人的賢者氣質。當年向李安淮伸出手時就是這樣,如今千帆過盡,與災民同吃同住時也是這樣。
從一而終,強大卻不喪失自我,怪不得她會是女主角。
“你是女主。”李安淮閉上眼,也躺了下來,“我也是。最多比你壞一點吧。”
“這樣也挺好的。”
……
時間一點點過去,李安淮的變革終於大刀闊斧的開始了。
有了之前女子入學和從業的政策鋪墊,加上朝堂上再無嶽謹嚴此等狼子野心之人,新的政策越來越順暢,文武百官接受度也逐漸提高。
眼見著第一次容許女子參加的科考就要開始,舉國上下都是一派新的氣象,走在京城街頭,也能瞧見小姑娘們揹着書簍往學堂跑的身影了。
除此外,江南又出了一樁事,引得百姓議論紛紛。
有一個江南首富沒捱過倒春寒,臨走前留下遺書,將家產分得明明白白,卻將最大的產業留給了自己已經出嫁的女兒。
兄弟姐妹們爲了爭奪家產鬧得不可開交,那得了產業的女兒氣不過,大手一揮,將產業捐給國庫了。
李安淮聞訊笑倒,連說了三聲“絕”,這便擬旨,上書“江南第一商女”,贈了那女兒一文散官,終生吃官祿。
緊接著,繼承權和已婚婦女的私有財產保護都進行了完善,而這一次,叫好聲遠遠蓋過了質疑聲。
女性的權力正式向前邁了一大步。
海晏河清,思想進步,比起前朝的風雲詭譎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而此時距離李安淮登基,也不過纔過去半年時間。
人們終於打心眼裏敬佩起這個女皇,每每提及,都要拱手向皇宮的方向作揖。
然而只有李安淮和系統知道,時間只剩下三天,謝丞赫那5點黑化值,還是沒有消失。
“陛下,滄州陳硯書來信。”蘇公公將厚厚信封遞給李安淮,自己則懂事離開,順勢將門也帶上了。
李安淮拆開信封,陳硯書的字一如既往地飄逸。
先是彙報了滄州的情況,再將自己未來一年的政策方針呈上,還舉報了幾個無所作為的蛀蟲,之後就是長篇大論的誇讚李安淮,溢美之詞看得她頭疼。
直接翻到最後一頁,果然:
“陛下愛民如子,體恤臣民,想必一定不會跟罪臣斤斤計較……臣見謝大人魂不守舍,寢食難安,如一具行屍走肉一般,為保他命,不得不將那件事告知……臣罪該萬死……”
後面又是大片大片的懺悔,李安淮懶得看了。
陳硯書說的是什麼,她心知肚明。嶽稚柔那件事之前,她叫來陳硯書,讓他答應自己一件事。
謝丞赫大病是假,陳硯書犯上是真,她要陳硯書找準時機,將謝丞赫帶走,帶回滄州去。
但不要讓謝丞赫知道,這都是她的計劃。
謝丞赫那麼聰明,若是知道了這一切都是算計好的,自然明白他遲早還能回來。
那她想透過此事來倒逼謝丞赫清醒的計劃,就付之一炬了。
李安淮頭疼,眼睛緊緊閉了起來,算來算去,她還是棋差一著。
難道真的就要在此終結了?她苦心孤詣謀劃良久,最終卻得了這麼一個結局?
她伸手撂下信件,可那幾張紙落在桌上,竟發出噹啷一聲響,驚得李安淮睜開了眼睛。
夾雜在信紙中的,還有一把鑰匙。李安淮捻起來看了兩眼,豁然起身,擺駕軒逸殿。
鑰匙開啟了軒逸殿書桌的一個夾層,裡面放著厚厚一沓紙張。李安淮小心翼翼拿出來一看,一下子愣在原地。
這些紙張質量良莠不齊,有的是上好的流沙紙,有的則是尋常麻紙,瞧著便知道都是信手拿來就用,沒有加以思索。
這些紙或大或小,或厚或薄,形態不一,唯一的共同點,便是上面都畫着李安淮。
從梳著兩個小糰子的小安淮,到登上皇位穿上龍袍的女皇,從背影側顏,到正臉肖像,從靈動偷笑,到殺伐果決……
這一個夾層裡裝滿了李安淮的千姿百態,有的寥寥幾筆只勾了一個神韻,有的則一眼瞧去就知道花了不少心思,連發絲都細細畫出。
李安淮將這些畫像一張張翻過去,竟不知道自己在他眼中有這麼多樣子,更不知道這六年來,竟然有人一直用這種方式記錄她的成長。
最後一張,李安淮展開來看,先是一愣,後又笑出聲來,整個人笑得打顫,半晌停不下來。
那是一張作業紙。
她初為伴讀時怨恨謝丞赫,又拿他毫無辦法,便在作業本上偷畫了一頭穿著官服、舉著書卷、滿口之乎者也的豬。
那張畫像早就丟了,沒想到竟是被謝丞赫收了起來。
那頭豬旁邊被謝丞赫勾了一隻狐狸,狐狸攥著毛筆,臉上手上全是墨汁,舔著嘴角,一對兒細長精明的眼睛,死死盯著面前的桂花糕。
李安淮笑出眼淚來,將這幅畫折了兩折,揣在袖子裡,又合上夾層,坐在桌前久久不能平靜。
陳硯書來信,謝丞赫沒有附上一個字,卻給了她這把鑰匙,將他隱忍暗藏的心情隨著這把鑰匙,交給了她。
待她開啟,一張張翻過,自然能瞧見所有。
李安淮長舒一口氣,無奈地搖了搖頭,謝丞赫這人太較真。
她不過說了一句不信他言語之中的情愛,他就要用這種方式把自己剖開,叫她一層層去看。
恍惚間,李安淮想起他早先說的話,“算計是對別人的,對你,我只有真心”。
她眯縫著眼,唇角勾了起來,活像謝丞赫畫中的小狐狸:“誰說有真心就不能算計呢?”
“朕知道該怎麼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