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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青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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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9章 真相

    範團深撥出一口氣,片刻問:“過千帆知道嗎?”

    段志恆笑了笑,他的笑容很自然,只是眼神裡沒有那種情緒,而這一笑,則多了一抹無奈和落寞:

    “不知道。我的身份是嚴格保密的。”

    他瞥了一眼範團,眉稍微揚:“好奇?”

    當然好奇。他是個坐過牢的人,有案底,憑什麼可以加入警方的計劃,甚至還在上一次行動中成為她的上級?

    段志恆都不用等範團回答,就從她的表情裡看出了答案。

    他點了一支菸,緩緩吸了一口,吐出菸圈,這才慢悠悠說道:“你應當知道,她的父母是做什麼的。”

    範團想了一會兒才意識到這個“她”指的是過阿姨。

    她當然知道。

    因為當年他們所居住的大院,是軍屬大院。

    過阿姨的父母都是當兵的,且立過一等功,最後戰死。過阿姨作為家屬,得到了那間小屋子。

    這也是為什麼範團始終不願意懷疑過千帆是駱爺的人,因為他是在軍屬大院生活過的,他知道外公外婆是什麼樣的人。

    誰都有可能走上歧途,可過千帆不會,過阿姨也不會讓他走上歧途。

    “你查到她死的時候,是怎麼想的?”段志恆又吸了一口煙,聲音微微沙啞,“我逼死她的?”

    “不是嗎?”範團怒喝道,“我和過阿姨只相識一年,都知道她最嚮往自由,否則當初也不會不惜把你送進監獄,也要帶過千帆逃出來。”

    “可你卻把她囚禁在家裏,斷絕她和外界接觸的一切可能!不是你逼死她的嗎?”

    段志恆面對範團的質問,沒有什麼反應,只是雙眼空洞地望著前面,好像在透過範團看另一個人。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這纔開口:“你可以說是我害死她的。”

    “但不能說是我逼死她的。”

    段志恆閉上眼睛,即使表面沒有任何表情,可範團卻能感受到他的痛苦。

    痛苦什麼呢?

    爲了過阿姨痛苦?

    鱷魚的眼淚?

    她皺著眉頭,惱恨地看著段志恆,這個謀殺過阿姨的罪魁禍首,甚至在著十年裏,不曾好好對待過千帆。

    他憑什麼做一個丈夫,做一個父親?

    段志恆沒有睜眼:“別用那種眼神看著我。”

    “我沒說謊。”

    他無力地靠在椅背上,講了一個範團無從查到的過去。

    當年他從監獄裏出來後,確實去找了過阿姨和過千帆,但是他們得知他出獄,便準備逃跑了。

    就在這個時候,駱爺不知怎地查到了那些年的往事。

    他知道,不管段志恆對著一雙妻兒是愛還是恨,都會不惜一切代價去找到他們。

    而他需要段氏集團在漫長的商業爭鬥中退一步,再退一步,甚至滾出D市,將地上地下的勢力範圍劃歸到他的手下。

    於是他綁架了過阿姨的過千帆。

    段志恆智商很高,很少有人比他智商高,駱爺也不例外。這次的綁架計劃只持續了不到十個小時,就被他帶著警察端了。

    可駱爺做的比他想象中絕。

    在這十個小時裡,他給過阿姨注射了成癮性藥物,等段志恆找到他們的時候,過阿姨已經迅速成癮了。

    “我不是不放她自由,我是在讓她戒毒。”段志恆的聲音微微哽咽,但下一秒又恢復往常,好像只是範團的一個錯覺罷了,“她清醒的時候不敢見兒子,要求我把她和小暉隔離開。”

    “但是那孩子,就是不聽話,對吧?”

    “他以為我在傷害他媽媽,遮蔽了監控,破解了密碼鎖,跑進去想放了她。”

    “你說他的腦子,怎麼就不能用在正事兒上呢?”

    段志恆的聲音啞得厲害,半晌沒能繼續說下去,直到這根菸抽完了,他才顫著手把菸蒂摁滅在菸灰缸裡。

    “她癮犯了,但是還保留著最後一絲理智。爲了不讓自己傷害小暉……跳樓了。”

    範團難以置信地聽著這一段往事,喉頭像是被石塊哽住了一樣,痛得說不出話來。

    她沒想到當年的事情竟然是這樣的,更沒想到段志恆竟然不是那個加害者,相反,他一直在幫助過阿姨。

    “可你不是……”

    段志恆抬眼:“我是。”

    “你以為我在監獄那四年在做什麼?”

    他苦笑一聲:“我光弄清楚自己對她到底是不是真的喜歡,就用了三年。”

    “三年,我無時無刻不在想她,我一閉眼就能看見她,有時候對我笑,有時候對我撒嬌,有時候……是恨。”

    “她不能理解我為什麼對小暉那麼狠,得知了我的病後開始懷疑我對他們的感情。難道我不懷疑?”

    “我用了三年時間,才終於明白我這一生唯一的感情就拴在她身上了,連小暉我都擠不出多餘的情感來。”

    “最後一年,我從頭學起,幻想了無數種跟她道歉的方式,做了周密的計劃,我甚至可以放任我的兒子變成一個平庸的人,只要她能回來。”

    段志恆眼睛裏閃著淚花:“但是她回不來了。”

    範團這才明白,為什麼段志恆入獄的時候,明知道過阿姨會帶著過千帆回到軍屬大院,卻什麼也不說,阻止了段氏去找她的麻煩。

    那時候應當就有愛了,只是他不懂。

    現在懂了,人卻不在了。

    沉默間,段志恆平穩了呼吸,這才繼續說下去:“我們一直沒能離婚,這是她能順利離開段家的唯一代價。但是這也成了我聯絡到上級的契機。”

    “她是軍屬,父母輩的一些戰友還活著,如今也成了大人物。她死的時候他們曾來弔唁。”

    “於是我想了點兒辦法,加入了他們。”

    什麼辦法?範團眉頭緊鎖,什麼辦法能讓他一個有案底的人加入?

    段志恆笑了笑:“別露出這副表情,我好歹是段氏集團掌事。”

    原來如此。

    原來如此!

    怪不得範團之前做任務的時候,總是會涉及到商業鬥爭,甚至有一些不為人知的商界隱秘,也都能成為他們行動的指南。

    之前她一直以為是警方軍方的調查能力很強,現在才知道,原來是段志恆一直在提供資訊。

    從過阿姨死後,他就一直在提供資訊和便利,憑藉這些,他一步步成為團隊核心,甚至能親自領導一些行動。

    而這一切……

    範團瞳孔驟縮:“你是爲了給過阿姨報仇?!”

    段志恆提供的資訊和參與的任務,無論地上地下,都和駱爺的產業脫不了干係。

    尤其是拳場。

    “等……那這麼說,兩年前那場火災,也是……”

    段志恆點了點頭:“做戲罷了。”

    “那我媽媽她……”

    “她正在執行自己的任務。”段志恆看著她,“你的等級還不足以知道她的任務。更何況你是家屬,更不會讓你知道。”

    範團渾身發麻,半晌沒回過神來。

    她從小就沒怎麼見過爸爸媽媽,每一次他們回來都是匆匆忙忙,所以她在過阿姨家裏的時間,比在自己家還要多。

    和尹女士接觸最多的時候,就是安全屋的那幾年。那時候尹女士雖然也需要經常外出,但次數不再頻繁,時間也沒有那麼長了。

    後來她才知道,那是尹女士在用“寒鴉”這個名字打拳,成了地下拳場的黑馬。

    她現在忽然明白了過來,為什麼爸爸是緝毒警,他們卻住在軍屬大院。

    “我媽……是……軍背景……?”

    段志恆點頭:“特種兵,非常優秀的特種兵。”

    怪不得尹女士曾說她和範團爸爸是工作當中認識的。

    緝毒警和特種兵,那得是什麼工作環境才能認識啊!

    “所以你們打造了索倫和寒鴉針鋒相對的狀況,甚至是做了一場火災,為的就是讓駱爺知道,只有寒鴉才能對付索倫?”

    “那這兩年期間呢?為什麼不直接趁熱打鐵?為什麼要製造出寒鴉有可能被索倫殺死的假象?”

    段志恆挑眉,他沒想到眼前這個小女孩竟然有兩下子,能一下子就問到關鍵點去。

    “我剛纔說過,我的妻子,是被駱爺的成癮性藥物害死的。”段志恆看著她,沒有繼續說下去。

    可範團已經明白了。

    “是……我爸爸……”她吞了口唾沫,這才把一切都捋順了。

    在尹女士作為寒鴉征戰期間,他們調查了駱爺的背景和勢力範圍,發現他們和當初那個害死範團父親的毒梟有著密切關係。

    也就是說,駱爺就是幕後主使。

    併案後,尹女士成了涉案家屬,她不能再繼續這個任務行動了,寒鴉必須換人。

    所以兩年前那場火災出現,尹女士銷聲匿跡,兩年時間,足夠讓人們淡忘寒鴉的細節,他們可以再培養出一個寒鴉來。

    而消失的尹女士則是去做另一個任務,臥底,所以纔沒有和範團告別,甚至警方也不知道她的動向。

    “那駱爺這邊就擱置了兩年?!”範團不能理解,“爲了一個寒鴉,擱置了兩年?”

    段志恆搖頭:“當然不是,我們還有其他渠道滲透,兩年時間,我們已經鋪開了火藥,現在的寒鴉,只是去點一把火。”

    “我可以去!”範團立刻說,“既然我已經憑藉寒鴉的身份參與進來了,讓我繼續下去有何不可?這世界上不會有人比我更像寒鴉了!”

    段志恆盯著她:“你別忘了,你也是涉案家屬。而且你的級別不能參與這種程度的任務!”

    “你也是涉案家屬!”範團立刻叫道,“憑什麼你能參加?!”

    段志恆沉默了一會兒,開口道:“因為我沒有感情。”

    什、什麼?

    範團一時間沒反應過來,半晌才明白段志恆說了什麼。

    他爲了參與這個案子,爲了親自給過阿姨報仇,竟然向他們承認他掩飾了幾十年的阿斯伯格綜合徵,還否認了對過阿姨的愛!

    涉案家屬不得參與相關案件,無非是害怕家屬意氣用事,無法控制情緒做出理智的判斷。

    可是如果他天生沒有感情,那就不存在這個顧慮了。

    只是……他好不容易面對了自己的感情,好不容易接受了他愛著過阿姨的事實,好不容易走到這一步……

    卻又要爲了親手報仇,而……否認這一切。

    範團有些哽咽:“那……現在怎麼辦?我已經在那邊露過麵了。”

    “你不用管,我這邊已經準備好人手了。最近這一段時間,你和小暉就待在這兒,哪兒也別去。”段志恆眼淚的淚光消失,公事公辦道,“你現在已經停職反省了,要是再輕舉妄動,就別怪我撤職查辦。”

    範團立正:“是。”

    段志恆點了點頭:“行了,離收網也不遠了,你們不會在這裏待太久的。你去吧,管家會給你安排房間,沒事兒別來煩我。也別告訴小暉。”

    範團又應了一聲:“是。”

    說完轉身準備走,可走了兩步,又忍不住回頭:“那你,真的能做出理智的判斷嗎?”

    當駱爺落在他手裏,當那個殺了他最愛的女人的兇手就在他手中的時候,他真的能忍住報仇的衝動,將他交給官方嗎?

    段志恆沉默了一會兒,笑了笑:“你是不是忘了她是幹什麼的了?”

    範團一愣,也笑了。

    是啊,過阿姨是法學生,是參與刑法修訂的專家。

    範團黏著她的那一年,學到了受益終生的無數法條,自然也知道過阿姨心中的正義。

    現階段的法律也許還不能做到絕對公正,但是對於人類社會來說,已經是最優解了。

    那麼深愛著過阿姨的段志恆,也一定會尊重過阿姨所在乎的,一定會讓這件事,有一個完整的落幕。

    “你要是閒著沒事兒,也關心關心過千帆。”她一邊往外走一邊說,“這些事,對他不公平。”

    所有事,對他都不公平。

    在段志恆略帶驚愕的表情中,範團走出書房,關上了門。

    門剛有動靜的時候,站在一旁的過千帆就立刻站直了身子,眼巴巴地看著這兒,一見範團,幾乎是撲了上去:“怎麼樣?他有沒有為難你?”

    範團失笑:“沒有。”

    說完,她伸手抱住了過千帆,將他狠狠摁在自己懷裏:“這幾天,你陪我在這裏住下,好嗎?”

    過千帆傻了眼,半晌才緩過神來,心跳狂亂著回抱她:“好,團團在哪我就在哪,只要你不丟下我,去哪都可以。”

    書房內,段志恆收回盯著門口的目光,暗罵一聲小沒良心的:“要不是老子,他哪來那麼多資源跟著你一天天到處亂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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