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在客棧嗎？怎麼也跟著來了？”

    莫子言看她略顯狼狽的樣子，不由得下意識詢問。

    檀閆晗不好說自己是偷跑出來的，訕笑一聲，緊接著轉移了話題：“我們都來這麼久，都在這裏兜圈子，你們找著路了嗎？”

    “大人，要不我們一同前行吧？”趙高飛想著人多安全，再亂跑估計會遇上什麼不測的，那就真的麻煩了。

    裴瀚看了看兩人，又看了一眼被堵截的山路，無奈地說道：“那你們跟緊我們。”

    他同意，莫子言也沒覺得不好，就這樣，四人沿著左邊那條小路往下走。

    本以為很快就會到，結果繞了一大圈，硬是在太陽快落下時，纔看到了一間間坍塌的木屋，以及滿地的碎木屑。

    四人再次抬眼望去，皆被那番慘烈的場景震驚在原地。

    “怎麼會這樣……”

    檀閆晗是閨中小姐，怎會知這民間疾苦，加上家中護得好，頂多就是偶爾看見幾個乞丐。

    可目睹了這番場景，才覺得震驚不已。

    其他三人又何嘗不是，只見被泥石流禍害的村莊大部分房屋坍塌不說，只見一片白，家家戶戶掛著一盞盞白色的燈籠。

    淒涼而透著絕望的哭喊聲傳來，不少人躺在地上，呼吸全無，家人則在一邊為其哭喪。

    “我的兒啊，娘沒了你可怎麼辦啊！”

    “當家的，你不要嚇我啊！”

    ……

    在一邊震驚中，四人一邊走了下來，過目所望皆是一片白，讓人覺得窒息。

    莫子言走著走著，忽而就看到一個婦人，抱著個三歲左右的孩童，一臉絕望，眼神空洞的模樣。

    她不忍地轉移視線，卻又見另一邊是年邁的老者，抱著嫡親的孫子哀嚎，而站在她旁邊的檀閆晗亦是目睹了這一切。

    “太慘了。”

    檀閆晗低喃著說道，不自覺地抓了抓自己的手掌心。

    莫子言抬了抬腳，生平第一次害怕自己踩到了別人的屍首，這對亡人是大大的不敬。

    想著想著，她頓覺眼眶微微溼潤，淚水忍不住跑出眼眶滑落下來。

    “你別哭啊，你一哭我也忍不住了。”

    檀閆晗語句有些哽咽，說著說著竟也不自覺的紅了眼眶。

    “你發熱剛好，不宜大喜大悲，這是天然災害，我們沒法阻止，儘量做些能補償的事宜吧。”

    裴瀚不同，不是他為人冷淡，而是看慣了世間百態，起初也是心裏難受，但也能勉強控制得住情緒。

    趙高飛身為仵作，小時災年也曾遇過這番場景，很快就收斂了情緒。

    莫子言聽著他這般說，心底也逐漸冷靜下來，看著身邊還在低聲哭泣的檀閆晗，安撫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你若實在看不過去，屆時可以捐糧食救助。”

    檀閆晗聞言，抹了抹臉上的淚水，重重地點了點頭。

    這時，老村長帶著一群人，看到幾個外鄉人頓時疑惑地詢問：“請問諸位是何人？來我青華村有何貴幹？”

    “本官乃大理寺卿，青華村有此災禍，本官想知道有何可以相助的。”裴瀚也不猶豫，表明了自己的身份。

    老村長一聽，趕緊就要行禮，被裴瀚給攔住了：“村長不必這般，先商量如何解決吧。”

    “欸，草民從昨天幫忙著搭救到現在，好不容易纔救出這些人來，其他幾百人口就……”

    老村長說著，也不禁想要落淚。

    還未說完，卻見一道清冷的女音驟然響起：“已經死亡的屍體必須火化，否則會有新一番的災禍。”

    “胡說八道！”還沒等解釋完，周遭村民紛紛不幹了。

    對於古代而言，火化焚燒屍體就是在銼骨揚灰。

    古代人講究入土為安，怎可能會同意這般火化的主意來，當即就不同意了。

    “大家安靜一下聽我說！”莫子言見村民們要吵起來，立刻大聲說道。

    村民們剛想再反駁，結果老村長淺咳一聲，他們才憤憤地放下了雙手。

    “我知道大家遭此泥石流失去親人難受，但死去的人已經死了，卻也留下了隱患，大家可知，若不及時處理這些屍身，很快村子裏很可能會引來瘟疫。”

    說完，莫子言緊接著嘆息一聲，又繼續安撫道：“其實燃了屍身，也有骨灰，屆時大家也可用骨灰盆來裝載親人骨灰，日夜紀念，也可存有念想。”

    “此乃本官下屬，她所言也是本官之意，泥石流纔過去，大家也不想爆發瘟疫再禍害青華村吧？”

    裴瀚一開始不理解她的說法，直到她這般解釋了，他下意識就選擇相信了莫子言所言。

    “大家的悲傷本官深有感悟，若是大家的親人還活著，也是不願拖累你們，大家覺得呢？”

    裴瀚看他們臉上有動搖之意，開始繼續勸解著。

    老村長聽著他們這般科普，也不由得想起之前也有幾個村子，泥石流過後就爆發了瘟疫，到底還是下了決定。

    “大人是朝廷命官，不會因為這種事欺騙我們，我們還是火化了吧。”

    老村長都發言了，村民們再不怎麼情願，也開始堆起了一個碩大的柴火堆，將已經死亡的屍體放在了上邊。

    一陣煙霧繚繞，火光沖天，很快屍體逐漸地化成了灰，大傢伙自己燒自家親人的，不願跟別人混淆了去。

    有老村長的監督，事情倒也還進行得順利。

    “小魚，你孃親已經去世了，要火化了。”

    “我不要！我不要火化孃親，她不能被燒！”

    好不容易進行了火化，又有一陣孩童的哭喊聲傳來，聲音中夾雜著淒厲和絕望。

    “怎麼回事兒？”老村長皺緊了眉頭，趕緊帶著人往聲音那邊過去。

    湊近前，纔看到一個瘦小的孩童正抱著一具中年婦女的屍體，倔強的就是不願意鬆手。

    “小魚，告訴村長爺爺這是怎麼了？”

    老村長看著小魚，忍不住柔和了語氣開口詢問。

    小魚看到他，徹底的繃不住了，哀嚎出聲：“村長爺爺，小魚不要火化孃親，小魚不要孃親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