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裏火氣正甚著，沒想到下人又來稟告：“王爺，邱道人來了。”

    他來作甚？

    明明此時，他應該在宮裏，卻沒事跑到自己府上來，不是添麻煩還能是什麼。倒是要看看，他究竟是什麼目的。

    恆王長袖一甩，沉著臉坐了下來：“讓他進來。”

    “見過王爺。”邱道人做了一揖，身上的官服都沒換下來：“在下算了一卦，不得不來知會王爺一聲。”

    就那些算命的假把式，糊弄別人也就罷了，還能糊弄自己？

    壓根沒把他的話放在心上，恆王臉色更難看了：“你不聽本王吩咐，不去宮裏哄著皇上，倒跑到本王這來了？別人若是瞧見，縱使你千刀萬剮，也沒法說清楚！”

    面前之人撲通一聲，就跪了下來。

    “在下罪該萬死，一時情急之下，竟忘了避嫌。還請王爺放心，在下出宮時未走官道，縱使被人察覺，在下也願意一力承擔，還請王爺先聽在下說一句。”

    也難怪邱道人會由一個小小的術士，倍受皇帝青睞，慢慢坐到欽天監的位置上。

    光憑這張嘴，就已經是無數人望之莫及的。

    果然，恆王面上也沒那麼難看，不自覺轉動著拇指的翡翠指環，預設讓對方繼續說下去。

    邱道人抬了頭，瞧著再誠懇不過：“在下用文甲卜卦，跟在裴大人身邊的那位莫姑娘，近日怕是有血光之災。”

    所以呢？難不成還想他把災轉到自己身上？

    趕在恆王不耐煩之前，他連忙解釋：“在下是看王爺似乎對她有些意思，那些說書不都說什麼英雄救美，在下瞧著……”

    尾音頓了頓，小心去打量著。

    照他這麼說的，只要趕在那女人出事之前，把人給救下來，就不怕不能獲得那女人的信任。

    到時候，別說是什麼裴瀚的訊息了，就是讓她端水送茶，還不都是手到擒來。

    “王爺若是不信，讓在下以王爺的名義安排人，也是一樣的，畢竟為王爺做事是在下的榮幸。”邱道人接連拍著馬屁。

    恆王擺了擺手，打定主意：“不必了，本王自會安排，你做得不錯，來人啊，把庫房剛收的那串紅瑪瑙給邱欽天監拿過來。”

    何為打一棒子再給顆棗吃的道理，他還是深諳的。

    果然，邱道人滿面紅光，連連道謝。

    待對方離開後，恆王讓人把那位先生請進府裡。

    “事便是這麼個事，不知先生意下如何？給她一個小教訓就行，不必要了性命。如有不便，本王便再改個日子。”

    聽見熟悉的名字，隱藏在黑袍下的莫康微微一怔，但也沒太當做一回事。

    故意壓低的喑啞聲音，慢悠悠傳出來：“不必，就定在這天吧，到時我自會過來，王爺放心。”

    看著他離去的背影，恆王眯了眯眼。

    這個人出現的時間過於蹊蹺，只是看在能為我所用的份上，纔沒去調查。

    ……

    宋齊被派去杜府，告知他們案子的進展，已經調查得差不多，可以把杜雲芝的屍體領回去了。

    杜府派來的人，意料之中是杜雲天。

    只不過，他獨自一人過來，看著悲愴心裏卻不知道在憋著什麼壞心思。

    “杜夫人和杜老爺呢，他們就這麼放心交給你？還是你攔了訊息，沒讓他們知曉？”莫子言見他身後空蕩蕩，一時忍不住。

    到底得多大的心，纔敢把女兒的屍身交給別人，作為殺人兇手，竟然膽大到還來處理自己親手殺害的屍體。

    就算他們願意，自己都看不下去。

    杜雲天顯然早就做好了被盤問一番的準備，少見地聲音帶了點兒悶悶的感覺：“老爺和夫人怕瞧見大小姐，心裏更難過，便讓我來打理了。”

    “裴大人請放心，既然老爺夫人對小人予以重視，小人自然也不會辜負他們。”

    若是不知曉真相的，還真該以為他是什麼忠心耿耿的了。

    裴瀚使了個別著急的眼神，隨即便淡漠地點了點頭：“行，你把杜小姐的屍身帶走吧，需要幫忙的話，本官可以給你派幾個人手。”

    著急躲都來不及，杜雲天怎麼還會讓他派人監視自己呢。

    道了聲謝，就拉著借來的牛車，把人置放到了車上。

    莫子言二人也藉着還有其他事的緣由，進了房間。

    看似到這裏，一切似乎就這麼結束了。

    唯有宋齊知曉，他們實則是去換身不惹眼的裝束，再偷偷跟在杜雲天身後，看看他究竟想去做什麼。

    或許是想著事即將辦成，他的警覺心也跟著低了不少，一路上都在一個人碎碎叨叨。

    “大小姐啊大小姐，你先前若是從了我，現在不得過著更快活的生活，而不至於像現在一下，嘖，冷冰冰的一具屍體。”

    “你說可不可笑，殺害你的人就在跟前，老爺夫人還把我當成唯一的依靠。”

    “放心吧，大小姐。奴才會代替你好好照顧他們的，至於你那位好情郎，估計此刻正在牢中，過不了多久便會陪你下去了。”

    杜雲天近乎痴狂地吻了吻牛車上的人的臉頰，像是毫無察覺她身上的惡臭味一樣。

    繞是見過大大小小，那麼多屍體慘狀的莫子言，雞皮疙瘩都豎了起來：“多少是有點瘋了。”

    跟了一路，卻發現他不是帶著杜雲芝回杜府，而是朝著城外的方向去了。

    並且越來越遠。

    直到到了一個看著向早就搭好，底下滿是乾柴野草的臺子，才停了下來。

    杜雲天將人放在臺子上，從胸口取出一個火摺子。

    又絮絮叨叨說了一些初相識，什麼時候動心的往事。

    莫子言見他打算把人火化了，急不可耐：“現在再不去，杜雲芝就要連個活屍都要沒了。你不著急，我著急！”

    身子一動，就要衝出去把人攔住。

    “等等。”裴瀚拉住她的手腕，極其認真地搖著頭：“彆着急，再等會兒。”

    對方聲音輕柔，握住自己手腕的力氣卻極大。

    莫子言掙脫了好一會兒，都沒法逃離他的束縛，只能待在原地。

    難不成在這多等等，杜雲天就會放棄火化的想法？想都不用想，便知道絕對不可能。

    她此時，除了不解，還是不解。